挑衅
第二天一早，奇乐睡醒的时候就看到了正在盯着它看的洛九。
洛九已经被训导员套着牵引绳，从犬舍里带出来了，它蹲坐在奇乐的犬舍门前，隔着铁栏杆看着里面刚刚醒来的奇乐，然后面无表情地偏过头。
洛九喜乐无常的性格，奇乐大概也摸清楚了，它轻轻摇晃了一下尾巴，张开嘴打了个哈欠，以往这个时候它还是在睡觉的，毕竟它是一条流浪狗，也不会有谁来要求它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睡觉。
所以一般情况下，它都是睡到自然醒的，但是这里不一样，吵得根本睡不着，一到时间，周围的犬舍就跟炸了锅似的，那些犬吠声让它的耳朵都下意识下压了一点，试图屏蔽掉声音。
“昨晚你干什么呢，洛九。”昆天从洛九身边走过的时候，都下意识绕开了一点，它道：“半夜我梦到鸡腿了，刚刚咬着呢，就被你给吵醒了。”
洛九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獠牙，压根儿不搭理昆天。
“奇乐你也真够厉害的，昨晚这么吵你都没醒，你是昏迷了吧？”昆天打着哈欠，直到正对上洛九的视线后，它仿佛凉水浇头，骤然清醒了过来，本来随意摇晃着的尾巴微微下压，贴着自家训导员的腿溜了。
奇乐昨晚的确是昏迷式睡眠了，主要是这几天太过疲惫，加上这里真的很安静，很安全，本来奇乐以为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估计晚上得睡不着，谁知道直接倒头就睡，一觉到了大天亮，要不是周围的环绕式犬吠声此起彼伏的，估摸着它还能继续睡。
“睡醒了？”洛九的训导员带着洛九去吃了早饭，还把洛九的饭盆子都洗干净了，见奇乐也睡醒了，立刻打开了铁门走进去，半蹲下身子摸了摸奇乐，而后查看了一下奇乐的伤口，道：“最近还是不能跑，你是想要在这里好好休息，还是想要跟我们出去走走啊？”
奇乐抬起爪子，轻轻搭在了训导员的膝盖上，它目光真挚地看着训导员，仿佛无论带它去哪里，它都愿意。
这副眼神看得训导员心都快化了，连忙抬起手又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
警犬的训练基地很大，适合它们奔跑，且中间放置了障碍物，有助于它们进行系统性训练。
“今天，我们训练的科目是障碍训练！”领头的人站在中间，举着手，做着一些奇乐看不懂的手势，它躲在了角落里趴着，听着这些人说话：“包括跳跃，登降，窜跃和匍匐前进四个部分。”
“我讨厌匍进。”旁边的昆天听到这个词之后，便扭过头试图舔舐自己的背毛，却被训导员摁着脑袋，只得继续蹲坐，有些苦恼道：“每次都被刮到我的背毛，疼死了。”
“那我还好，刮不到我。”一旁的史宾格犬忍不住笑了声。
“你才多大，我有多大，你心里没点数？”昆天立刻就不高兴了，不悦道：“咱两没有可比性。”
“洛九比你的体型还大，也没见它挂着背毛，我记得上次是谁被卡在了这个训练科目上来着，哦，是昆天啊。”在阴阳怪气这方面，这只史宾格犬快要满级了，它斜睨了一眼昆天，见对方已经被气得咬牙切齿后，哼了一声道：“反正我没被卡住过。”
从头到尾，洛九都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竖着耳朵听着训导员的指令，正如别人说的那样，除去易爆易怒这一点，洛九就是一头天生的警犬，极为优秀。
但是对于防暴犬，这点缺点，仿佛也成为了为它加分的优势。
奇乐对这一切都很好奇，它是跟着训导员和洛九来的这里，然后躲在了角落里看着这边，第一次发现原来还有狗狗可以这样生活。
它曾经见过边牧的主人训练边牧的样子，一些简单的口令，每次成功之后都会给吃的，还会带着边牧玩飞盘，但是这种训练和眼前的这样警犬训练科目是完全不同的。
第一个上场的就是洛九，它被牵到了障碍栏的前面，需要助跑，然后越过障碍栏，继续奔跑穿过狭窄的甬道，越过比人还高不少的木板，从上面一跃而下后继续向前奔跑。
一个一个看似很难的障碍做洛九面前仿佛只是可以轻松跨越的小问题而已。
奇乐的尾巴轻轻摇晃了起来，它在思考如果是自己面对这样的障碍栏，真的能做到这样轻而易举地进行跨越吗？答案是不能的，也许它最终也能跨越过去，但是像洛九这样轻松，是绝无可能的。
它起身站了一会儿，伸出脑袋，但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偷偷摸摸地重新趴了下来，缩瑟在角落处。
洛九能察觉到一个鬼鬼祟祟的眼神打量着它，它扭过头顺着目光看去，只见奇乐正趴在角落里，身后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两边晃动，一双狗眼里透着一丝算计。
看上去的确不像是什么好狗。
似乎是察觉到了洛九不善的目光，奇乐的尾巴缓缓下压，没有吭声，但目光也并未从洛九身上移开。
洛九被盯得不自在，想起了昨晚自己气得大半夜睡不着，而奇乐睡得十分惬意，它就心头一阵火大，不耐烦地朝着奇乐低吼了一声，谁知对方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反倒是竖起了耳朵，朝着洛九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它显然脾气也不太好，洛九莫名其妙的低吼让它觉得自己被挑衅了，便干脆更加直接地对上了洛九，不带半点后退的意思。
“洛九，帅啊！”一旁的拉布拉多完全没察觉到这边的战火，它摇晃了一下粗壮的尾巴，夸赞道：“好轻松。”
身为拉布拉多的小白，就没法做到像洛九这样轻松了，它有些忧愁地看着面前的障碍栏，畏惧地往后退了一点，就在几天前，它曾经从障碍栏的那块木板上摔了下来，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也让它疼了一阵子，最主要的是有些心理畏惧。
“不用怕，他们在下面接着。”这个“他们”指的自然就是训导员，洛九是很相信自己的训导员的，既然是战友，它很放心将自己的安全交付在战友的手中。
但是话是这么说，当小白的训导员牵着小白过去的时候，这只白色的拉布拉多还是忙不迭地往后退，甚至趴在地上不愿意继续向前，它的训导员只得蹲下身子安抚几句，但是成效一般。
“要不让昆天先上，给小白做个好的示范。”昆天的训导员开口说道。
“那也行。”小白的训导员叹了口气：“怪我，上次没有护住小白，不然……”
小白似乎是听懂明白了训导员的话，凑过去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对方的掌心，小声安抚道：“不怪你，你没错，但是我还是有点害怕。”
从不责怪自己的战友是真的，但是畏惧也是真的。
身为狗狗，小白和其他所有狗狗一样，从不会责怪身边的人，忠诚并信任着他们。
“你可真行，你问过我吗，你就让我先上。”昆天烦恼地咬了一下自己的牵引绳，差点把自己脖子缠起来，它甩了甩脑袋，被迫站在了出发点，旁边的训导员一直摸着它的脑袋，昆天仰着头道：“你怎么回事啊，老子最讨厌这个障碍跑了，你怎么不让那个史宾格上啊，你就知道让我上！”
昆天骂骂咧咧地站在了起跑线上，还一直朝着自己的训导员叫唤。
“好了好了好了。”训导员摸摸昆天，笑道：“好犬好犬，别激动啊，等会就到你大展身手的时候了！争气点，争取超过洛九的成绩！”
昆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骂骂咧咧道：“你做梦还是我做梦？”
不管是谁做梦，昆天都必须得要过这一关，它的两只耳朵都竖起来了，虽然不喜欢这个训练，但依旧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紧盯着前方的障碍栏，直到训导员一声令下，它就犹如一支出弦的利箭，朝着前方跑去。
它直接越过了第一个障碍栏，跨过了甬道，然后卡在了第三个比人高的障碍板上，第一次冲刺无果之后，立刻下来进行第二次冲刺，连续三次之后，艰难地用后爪划船一般努力扑腾，好不容易扒拉着上了木板，再从上面跳下来，继续往前……
洛九本来是看着昆天的冲刺的，忽然它鼻头微微耸动，扭过头朝着角落处看去，果然瞧见了本该在犬舍里休息的某个身影。顿时狗脸绷紧，不苟言笑。
“你也看到奇乐了？”以嗅觉出名的史宾格凑近了洛九，但也不敢靠的太近，保持着安全距离之后才道：“我刚刚就看到了，它一直盯着昆天呢，刚刚昆天翻越障碍栏的时候，奇乐差点站起来了，由此可见……”
“可见什么？”洛九的语调非常平静，但史宾格看向洛九的时候，尾巴却下意识微微下压，察觉到了危机似的往后退了一步，洛九仿佛并未察觉到史宾格的动静，只是目光一直落在奇乐的身上，冷静道：“你说，我听着。”
“……”史宾格扯动了一下唇角，觉得自己就不该提起这个，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只得硬着头皮道：“可见……昆天刚刚过障碍栏还是很成功的，吸引到了奇乐的目光。”
然后史宾格就听到了洛九一声意义不明的哼笑声。
奇乐倒是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它的目光在昆天上场的时候，就已经不再关注洛九了，而是将目光停留在昆天的身上。
相比起洛九的轻松跨越，昆天显然要吃力一些，不过这也正常，狼青的体型比较偏大，在进行这种障碍训练时，的确不如马犬之类轻松。
洛九应该算是其中的一个异类了。
奇乐看了眼自己的爪子，如果它在没有伤势的全盛时期，想要过这个障碍栏还是有些勉强的，这不是一般的犬类能够通过，甚至可能都比不上昆天。
即便昆天打架打不过它，但在这种警犬科目训练中，奇乐不得不承认自己不行，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缺乏训练。
它看得太专注了，以至于洛九从它的身侧走过来，它都没有察觉到，直到脖颈被犬牙咬住，直接叼起来之后，它才惊慌失措地扭过头，下意识抬爪攻击，厉声道：“撒嘴！谁这么缺德叼我后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