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走进楼下餐厅,时疏一终于见到王姨口中真正的客人,还有霍望口中“帮忙开口”的人。
餐桌摆满丰盛的晚餐,似乎并未等两个迟到的人,早早开饭。萧绮曼紧挨着宁雪,两个女人一台戏,夹菜的同时不忘闲聊,不时低声耳语,掩嘴轻笑,气氛十分融洽。
另一头,霍庭振与时远山推杯换盏,喝得面红耳赤,独自坐在旁边的时颂少不了陪上几杯,脸上也带着朦胧的醉意。
一瞧见时疏一和霍望,萧绮曼最先反应过来,朝他们招招手:“总算来了你们俩,疏一来,跟阿姨坐。”
“让他们几个孩子坐吧。”宁雪浅浅一笑。
“也对。”萧绮曼笑靥如花:“随便坐吧,坐下吃饭。”
时疏一挨着时颂坐下,霍望坐在他左手边。屁股刚挨着凳子,时疏一摇了摇霍望的胳膊,用嘴型问他:“什么情况?”
霍望低声一笑,帮时疏一拿好餐具后,用手机编辑了一条微信发过去。
时疏一打开微信仔细看完,当场反扣住手机,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汪:【家里把我们下个月结婚的话当真了,前几天我家里人与你母亲私下见过面,估计认真谈过一次。今天来你家,是你母亲的意思。】
好家伙!
乌龙闹得这么大,真的很难收场。
饭桌上,几位家长看似各聊各地,谈笑自如,实则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俩身上。
胆战心惊地吃完饭,时疏一刚准备带着霍望逃离“战场”。坐在对面的宁雪放下筷子,温声叫住他们:“疏一,小望,听说你们在一起两年多了?”
这话一出,餐桌仅有时颂一人诧异,其他人乐乐呵呵,就连时远山好像也知道情况,脸上笑意不明显,但也不觉得奇怪。
时疏一扭扭捏捏回答:“差,差不多吧。”
“是的,宁阿姨。”霍望与他同时开口。
宁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什么时候决定结婚的?”
“——咳咳咳。”
时颂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硬生生咽下去,明显呛得不轻。
霍望目不斜视,专注地回答:“宁阿姨,时叔叔,我和疏一半年前作出的决定,经过慎重考虑,并不是一时兴起。”
霍望回答的滴水不漏,计划临时有变,时疏一只硬着头皮点下头。
气氛从轻松随便逐渐变得凝重。
“下个月结婚还是太急,年底再说。”时远山冷不丁插一句话,语气称不上友善。
萧绮曼与宁雪对视一眼,笑吟吟开口:“时大哥,时代变了,孩子们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能走到一起肯定不是一时兴起。我们做父母的放宽心,给予孩子最大的支持和祝福就好。”
霍庭振帮腔:“对啊老时,儿孙自有儿孙福。再说,我们两家结亲,亲上加亲啊!”
宁雪笑眯眯地不说话,许久不见反对的话,看她的意思,明显与闺蜜萧绮曼站在一头。时远山不再开口,拿起酒杯与霍庭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饭桌变成萧绮曼和宁雪的主场,时疏一和霍望根本插不上话。两位妈妈你一言,我一语,有说有笑,甚至半开玩笑地聊起下个月黄道吉日。
下桌后,浑浑噩噩的时疏一被时远山叫到书房。
其实面上就能看出来,他爸对这门婚事并没有多看好,但时远山没有发脾气,而是叫住他,轻言细语地问:“一一,真的喜欢男孩?”
听到小名,时疏一愣了一秒,梗着脖子:“嗯,喜、喜欢。”
“婚姻大事不能当儿戏,你喜欢男孩我没意见,你萧阿姨说得对,时代变了。可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之前为什么从来不提,难不成还怕我老顽固拆散你们?
霍家门槛确实比我们高,结亲有好处不假,但作为父亲,我希望你是因为喜欢,因为互相爱慕而步入婚姻殿堂,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时远山冷哼一声:“哼,我儿子想结婚,我居然从别人口中得知。”
有那么一瞬间,时疏一仿佛要被时远山看穿。浓浓的愧疚感涌上心头,一面是受苦受难,需要帮助的好哥们,一面是关心疼爱自己的父亲。
时疏一低头挨训,一声不敢吭。
天知道他多想说一句:爸,我比你早知道一个小时而已!
一旦作出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爱情的滋味暂且不知,但时疏一心里,他与霍望的友谊早已高于莫须有的爱情,值得他付出一年的婚姻。
至于其他,大不了一年后再想办法解释。
想到这,时疏一抬起头,颇为严肃道:“爸,我和霍望想尽快结婚。”
“尽快?”时远山气笑了:“多快?明天去民政局扯证?”
时疏一郑重点头:“可以啊!先领证,婚礼办不办无所谓,我们……”
“婚礼办不办无所谓?我时远山的儿子结婚能这么草率?时疏一你给我听着,你们结婚我不反对,但不仅要办婚礼,还要办的越大越好。没有一场盛大的婚礼,霍家小子想都别想,门都没有!”
时远山气得直摇头,指着书房大门,恨铁不成钢,“去去去,你给我出去。”
“哦。”时疏一瘪瘪嘴。
一天中发生的事情太多,信息量太大,时疏一何尝不是顶着巨大的压力。
回房间后,时疏一发微信给霍望。
——:【就像做梦一样,我爸好像同意了。】
——:【霍望,你怎么就笃定我会帮你?今晚都谈到婚期了,要是我不帮你,该怎么收场?】
汪:【疏一,你不愿意今晚就是一场普通的聚会,我永远不会逼你。】
汪:【但我们是好哥们对吧。好哥们,帮到底!】
霍望收起手机,周遭再度陷入漫无边际的黑暗,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唯有时颂指间香烟忽明忽暗。
沉默半晌,霍望率先打破沉默。
“大哥,有话大可直说。”
“大哥?”时颂夹着烟,忽地一笑:“霍望,改口改得够快,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
霍望凝眸看着他,不再说话。
花园刚刚经历暴雨的洗礼,道旁的花草被雨水冲得干干净净,到处湿漉漉的,空气中还夹杂着淡淡的泥土清香。
香烟烧至滤嘴,时颂随手丢下,皮鞋重重地碾灭火星。
聪明人说话从不兜圈子,时颂迎上霍望的视线,直截了当道:“霍氏最近发生的事我有所耳闻,霍望,就这么点破事儿,我不认为你需要一场联姻才能解决。”
一场网络舆论添油加醋能轻易唬住时疏一,却骗不了他大哥时颂,但霍望从未想过隐瞒。
一阵清风拂过,霍望低头笑笑:“大哥说得没错。这件事公关部门就能处理好。”
“为什么要和疏一结婚?”时颂眉头一皱:“你们好歹从小一起长大,十几二十年的情谊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值钱?”
霍望冷着眸子:“大哥说笑了。我们在一起两年多……”
“少跟我来这一套,我还不了解时疏一?”
时颂打断他的话,看向霍望的眼神愈发不善:“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说服他和你演这一出,但是霍望,公事你可以找我,可以找我父亲,我们两家交情不浅,不要试图拿时疏一当作筹码。”
既然选择下策,霍望就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教,更何况对方是时疏一的大哥。时颂与他皆是商人,从万事逐利的商人思维出发,他与时疏一婚姻,确实疑点重重。
霍望只能拿出诚意,坦诚以待。
“时疏一在我这里,永远是第一位。我想和他结婚,与霍家无关,与时家无关,纯粹是我霍望想与时疏一结婚。大哥,我只图他这个人。”
这段话与表白无异,只听“啪嗒”一声,打火机亮起,时颂再次点燃香烟,夹在指间吸了一口。
“你最好是。”
会议室气氛凝重,长桌上摆放着整齐的文件和笔记本。
冗长的会议已经进行到一半,墙边办公投影仪暗下去,各个部门代表依次汇报,或发表建议。
霍望端坐主位,眉眼冷峻,目光专注且认真。
公关部经理振振有词地汇报“车祸舆论”结果,霍望揣在西装裤里的手机,忽然传来一阵短促的震动。
震动持续了好几下,霍望气定神闲地掏出手机,看到一连串微信消息,他立马划开屏幕。
微信刷屏的人只有一个。
——:
【滴滴。】
【有人在吗?在干嘛?】
【[图片]】
【户口本到手,霍望,出来结婚。】
【到你们公司楼下了,停车场等你。】
呼吸骤然一窒,男人冷峻的眉眼瞬间化开,漾起一抹淡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