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长孙踌之作
手刃亲朋的痛苦让二人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情绪。
扭曲的旋涡中不时冒出形状诡异的手臂，肢体，向二人攻击过来。
只能折断，撕碎。
可醒转的弟子，兵士，那种可怜，痛苦的目光……
“我们在期待拯救。”
“师傅，大哥……为什么要杀了我们？”
尤参面色肃穆，楚雄舟泪流满面。
尤参回想起来了在太康的那一次，妻子在被自己杀死时，心里在想什么呢？
“这是炼狱吗？”不时涌出的热泪稍微模糊了楚雄舟的视线，他不想克制。
泪水中的视角让他看不清这些昔日兄弟们的脸，这是好的！
“师傅……”在外的弟子们等着焦急，二位强者被淹没进肉堆和树干组成的球中已经很久了。
“你们好好坚持，我去助师傅一臂之力！”有人咬牙道。
“我练武，我是武者！我不能临阵脱逃！”
“我也去！”有人站了出来。
“不可能让一个七十的老头死在我们前头！”
有人大喊。
“有内气修为的跟我上！”场中唯一一个心火诀二层的弟子胡大开振臂一呼，领着六位武馆弟子冲了过去。
七人冲了过去。
“真傻。”有人嘴唇发抖。
“制心定神！不思不乱！”
人气在一声一声的呼和中汇集，随着众人的心意，向着肉球席卷。
气比人先到，诡域气息影响稍减，不少肉盘恢复了神志，一边惨叫一边为楚雄舟移开路。
“快了，快了！”怀中的探孽仪散发出灼热的温度。
许昭文一同交于尤参的万枢图子图此时发挥了重大作用。
“那股隐晦的，深沉的，让人恶心的孽气……近了！”
尤参面色急变，扯开拦路的扭曲树枝，大喝一声。
“楚雄舟，杀穿这里！”
七位弟子也跟了上来，九人撕开肉球的中心壁，露出里面方圆两米大小的空腔。
“杀！”
楚雄舟眼睛通红，刀刃迸发血红色的真气，朝着那中央的诡物砍了过去。
被催化出来的真气早已干涸，此时涌动的，是阵枢为了更好享用美餐，用血肉转化成的真气。
老者缓缓睁开空洞的眼睛，刀气停在空中，仿佛时间静止。
“宗师！战无不胜！”楚雄舟嘴角撕裂，疯狂呼喊，血液，脂肪，筋肉，骨髓，齐齐化作真气，一道又一道的斩在那被滞涩的刀气之上。
重叠，重叠，重叠！
空间颤动，诡域的维持仿佛崩解。
佝偻，再也止不住那劈过来的刀气。
不知多少道血色气焰同时在佝偻的身上切割，人气与真气共同促使孽气消融，佝偻的身体四处传来痛苦的呼号。
“好像这里被折磨死的人一样！”许昭文面露痛恨。
佝偻，消散了，楚雄舟跪在了地上。
他用最后一点力气，撕开了自己已经变得松垮的皮肉，从脊骨缝隙里拔出大快朵颐的阵枢。
“尤师傅，劳烦你送回城了。”
扭动着触须的阵枢被扔到尤参的手中，尤参面色失落。
“你，没有控制消耗……”
“死了也好，我……”楚雄舟扫视着四周的肉盘，那些被肢体簇拥着的头颅还是往日的模样，只不过。
笑意不再，痛苦不止。
“地狱，就是如此吧。”楚雄舟垂下了脑袋。
或许这种献身难以理解，或许这种信念迂腐可笑，但，没有人可以去嘲笑，去否定！
所有正义的人，不允许！
守备府的大部分军士们和武馆中都不太一样的，他们是百分之百的贫困人家，吃喝不起，穿住不起，仿佛另一个世界的人，和这个世界的人们没有重合的地方。
楚雄舟死时仍在想，八岁那年，那位把他从乞丐堆里提出来的大人，究竟长什么样啊！
楚雄舟这一类人的死，是不会有铺垫的，他们贪婪，胆小，拘谨，愚蠢，烂好人……他们发光的点只会在死亡的一刻显现。
没有活着的英雄，人们记住的，只有死去的传奇。
“如果渠城这次能安定下来，我也会是那个被部分知道情况的人感恩的传奇吧……”
思绪和呼吸最终陆续停止了。
楚雄舟，渠城守备武者，习武三十四年，于大靖嘉道二十二年九月十四日破先天之境得证宗师，同日殒命，时年四十二岁。
“师傅，快走！”胡大开意识到肉球摇摇欲坠，拉住尤参欲退。
尤参伸手抓住楚雄舟的手，却轻松将那只干枯的手拽了下来。
“被吃空了啊！”
八人离开肉球，失去了诡域的支撑，扭曲的树枝无法承受大量血肉的重量，轰然倒塌。
诡域，消失了。
外面的世界，阳光普照，微风和煦，第二天就是月圆。
肉盘们层层叠叠的砸在地上，最底下的几层很快被压成肉酱，其余的也活不了多久了。
这是诡怪与现实相悖的另一体现。
漩涡状的肉盘们在诡异中还能勉强存活，在折磨中被榨干孽气，在现实里只能顷刻死尽。
“小龙，小刘！”
尤参痛苦至极，可现实摆在面前，最终，无人生还。
弟子们看着眼前小山一样的尸堆。
“这得有多少人啊！”
“千人……或许更多……”
“看看还有存活的么，送他们往生吧！”尤参叹道。
被刀杀死，应该比在躯体扭曲，脏器破裂，骨刺穿透肉体，肺泡被血水浸透中死去，要舒服多了。
……
“这！来人！这！”
尸山中传来阵阵微弱的呼喊，众弟子连忙攀爬过去，脚下柔软的尸体让人寸步难行。
“呼！”终于被扒开捂着脸的尸体，刘华强面露释然神色。
“尤参！老爷子……过来！咳……”一具肉盘之上，刘华强扯着嗓子喊着，可气管已经被各种液体灌满了，说一句，就咳嗽得不行。
先天武者，身体就是比普通人耐操好多，刘华强都被拧成这样了，还能说话。
“来了。”尤参从远处跃了过来。
“老头子，这次任务成功了没有，怪被退治了吗？”刘华强问道。
“退治了，很彻底。”
尤参缓缓答道。
“哈哈哈咳……”刘华强用力抬起头，吐出血水，大笑着。
“我就说……区区佝偻，和我刘华强拼！他有这个实力吗？”
刘华强眼睛不时用力一瞪，血丝逐渐覆盖整个眼球。
“老爷子，送我走吧！”
尤参缓缓用手闭上刘华强的眼睛，真气鼓动间，搅碎了脑子。
“禀师傅，未曾发现龙师傅的尸体。”
尤参沉默，最终令众人将尸体就地焚烧。
扭曲干枯的树木是最好的助燃材料。
千余人的尸体在火焰中哔哔啵啵的响着，最终化为灰烬。
“回城。”
尤参被莫名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幸存者们在烈焰焚天的背景板下垂头丧气的走着。
“呃……痛啊……”
有人不时捧着自己扭曲成漩涡状的手臂发出令人心寒的痛叫。
……
“耶，本美人的新作品诞生啦！”
随着一股浓烈异常的人气从符文结束的那一刻散播全城，甚至渠城的天空都晴朗了不少。
仔细看向那个散发巨量人气的地方，一个瘦瘦的艳丽男子，正抱着一个硕大的肉团向守备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