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小骗子
沈祁佑从来没和别人贴这么近过，怀里的人紧紧的拽着他的衣服，像是一条脱水的鱼不停的颤抖着。
这幅模样根本不是他以为的摔倒了的疼，他是在害怕。
更确切的说他在恐惧。
他抿着唇感受到温热的触感全身都僵硬住了，胸口处的水渍泛滥成灾，带着滚烫的热意，半响后他抬起手生疏的拍了拍还在呜咽的人的背。
“没事了。”
“别怕。”
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听不出情绪来，在黑暗里却格外的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过了一会怀里的人渐渐不抖了，却还是小声的呜咽着，宛如受了伤的动物幼崽。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哭声也停了，但因为哭的时间太长，还在微微的抽着气。
沈祁佑又抬起手慢慢的落在了那单薄的脊背上，一下一下的拍着，直到怀里的人缓缓抬起了头。
只抬起了一瞬就又低下去了，小鹌鹑似的垂着头。
“谢谢……”
“先出去。”
宋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祁佑打断了，他吸了吸鼻子想了想也是。起身的时候才意识到他刚刚几乎整个人都埋在了对方的怀里，并不是一个舒服的姿势，两条腿蜷缩着被压的麻麻涨涨的。
不过庆幸的是至少他在灯灭的一瞬间穿上了衣服。
“能起来吗？”
沈祁佑还是半蹲着的姿势，垂眸看着坐在地上的人。
宋沅点点头，他拍了拍扔在发麻的腿很艰难的站了起来。但腿麻的后劲在站起来的那一刻到了极点，脚底仿佛被细细麻麻的小针扎着一般，摇摇晃晃了好久才彻底站稳。
“能走吗？”
黑暗里沈祁佑抬起的手无声的放了下来，再次开口问道。
“能的。”宋沅的脸烫的不行，恐惧的情绪慢慢淡化了，随即而来的就是漫无边际的羞耻和窘迫。
被沈祁佑这样一说，就像是特殊提示一般，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他扑到他怀里的那一幕。
还丢人的哭了那么久。
宋沅知道自己看见沈祁佑的一瞬间做出那样反应的原因，那几乎是他本能的反应，在那一刻他完全把他当成了上辈子的顾念安。
这人是他害怕时的保护伞，躲在他怀里的时候就想不到那些可怕的梦魇。
宋沅怕黑，怕到要死的程度。
他怕那种丝毫光亮都看不见的黑，尤其是在一个封闭的空间，算是一种ptsd。但是如果稍微有一点点亮光，他的恐惧会减少很多很多，最多是有些不安罢了。
上辈子顾念安知道他怕黑之后试了很多法子也去看过心理医生，但收效甚微。最后只能让他周边的环境不会突然陷入黑暗，卧室也安了很多个小夜灯。
但宋沅没有告诉顾念安的是，他也有不怕黑的时候，他在就不会。
楼道里亮着灯，透过窗户照过来屋子里也有些许的光亮。沈祁佑摸索出一个小电筒打开放在桌子上便亮了很多。
“十一点会熄灯。”沈祁佑顿了顿说到：“忘记提醒你了。”
宋沅摇摇头声音很沙哑，“没事的，是我自己忘记时间了。”他说完看了沈祁佑一眼又迅速的低下了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刚刚那副模样。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沈祁佑突兀的说了一句，想了想又补充道，“至少现在并没有。”
宋沅愣了一瞬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说起这个也跟着说到，“确实，虽然很多人说他们遇见过灵异现象，但其实那些都可以用科学解释的。比如鬼火……”
沈祁佑听了一堆关于鬼火的科学解释，看着神色认真的人缓缓说到：“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
宋沅低低应了一声，想到他刚刚说的一堆长篇大论有些不好意思。沈祁佑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宋沅反应了好大一会才明白他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沈祁佑以为他那样是因为怕鬼。
很多人在突然陷入黑暗的时候，都会想一些有的没的，看过的恐怖电影和小说之类的，纯属自己吓自己。黑夜会放大这些恐惧，沈祁佑这样想也是情理之中。
“不是的，我不是怕鬼，是……怕黑。”宋沅说完觉得很难为情，他觉得一个男生怕黑比怕鬼离谱多了。
再说就算怕黑也没几个能怕成他那样。
“嗯。”沈祁佑淡淡的嗯了一声又说到，“那以后你先洗。”
宋沅听到他丝毫不在意的回答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对方甚至都没问一下原因。“你不觉得……觉得很奇怪吗？一个男生居然怕黑，还怕成那样……”
沈祁佑神色淡淡看着不安的人语气是和往常无异的古井无波，“没有人规定男生不能怕黑，每个人害怕的程度也不能一概而论。”
“嗯。”
宋沅快速的应了一声就低下了头，努力压抑住心里突然而至的委屈和酸涩感，满满涨涨的情绪压的他心口发疼。
那些话顾念安曾经也和他说过的，没有人规定男生不能怕黑。没有恶意的嬉笑和不怀好意的询问，更没有□□裸的嫌恶和鄙夷。
宋沅以为自己不在乎那些恶意的，可被人这样妥帖的照顾过后，那些压在心里被藏起来的难过就变成了浓浓的委屈。
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理解就已经足够珍贵了。
宋沅平复好了情绪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不早了，明天还有早自习现在这个点睡也睡不了多久了。
“沈祁佑，我已经没事了……刚刚就是黑的太突然了才那样的，快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的。”
沈祁佑嗯了一声往床边走去，宋沅则是又换了一身睡衣，也躺在了床上。
这是他第一次住在学校里，床板很硬即使铺了很厚的褥子总觉得有些硌人，他在床上闭着眼躺了好久还是没有丝毫的睡意。
他侧过身视线看向了沈祁佑的方向，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他默默的看了一会，这样的场景让宋沅想到了最开始他和顾念安相处的状态。
那时候他们也是这样的，一人一张床相对而眠。
顾念安患有很严重的失眠症，宋沅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对方就告诉他了，也直言救下他只是因为喜欢他的声音。
准确的说是因为他的歌声。
他说听着他的声音可以有助于睡眠。
宋沅怎么想也想不到他救自己是因为这个原因。
却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他搬进顾宅的时候外界纷纷传言他成了顾念安养在塌间暖床的金丝雀，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这只金丝雀只唱歌不暖床。
那时候不确定顾念安什么时候会睡着，宋沅很尽职尽责的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在卧室里搭了一张小床，等人睡着了自己才睡。
最开始的几天他嗓子都是哑的，后来顾念安入睡的速度变快了不少，他也逐渐适应了。
再到后来两人相熟之后他俩就直接躺在一张床上了。
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宋沅想到这叫了一声沈祁佑的名字，又试探的说了一句晚安。过了一会才传来有些沙哑的声音，说了同样的一句话，宋沅心里又是一疼。
可能他的失眠症从现在就已经有了。
“沈祁佑，你的声音怎么哑了？”宋沅没提他睡不着的事，失眠这种事情是不能想的，越想越睡不着，可以先说点别的转移注意力。
过了好久对方都没回答宋沅也没在意，正准备再说点其他的时候就听到了沈祁佑的轻咳声，随即是一句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
“说话多了。”
宋沅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又因为他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理由笑出了声。
他想到了乔桥之前和他说过的，整个一中和他说过话的都不超过五个人。他一开始以为太夸张了，可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
沈祁佑是真的不喜欢和人说话，以至于今天会因为“说话多了”嗓子都变哑了。
不过他好像只和自己说过话。
宋沅弯起了唇角笑着说到，“没事的，以后你多说说话就好了，要不要喝点水？”
沈祁佑拒绝了。
宿舍又一次陷入了沉寂，外面也是悄无声息的，这个点大部分学生都已经睡着了。
宋沅还是没有睡意，他想着沈祁佑失眠的事很是烦恼，宿舍的隔音不好，就算他能忍住羞耻心硬要给沈祁佑唱歌哄他睡觉，但是肯定会被说是扰民。
他叹了一口气又想到了之前他一直很想知道的但因为种种原因忘记问了的问题。既然上辈子顾念安的年龄是假的，他想知道现在的沈祁佑究竟多大了。
“17。”沈祁佑哑着声音道。
宋沅有些惊讶又问道他是几月份的生日。
“十二月十五。”
宋沅嗯了一声想着至少生日是和上辈子一样的，可随即他意识到了另外一个事实。
他生日是七月份。
沈祁佑居然是要比他小的！
他顿时心里不上不下的，还带着些气闷。没比他大多少就算了，可他没想到对方居然比他小。
亏……亏顾念安还让他叫过他哥哥呢！
这人……怎么，怎么这样。
宋沅脸上泛着羞恼的红，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可就算生气也和沈祁佑没什么关系。他这样想着身体倒是很诚实的转过去背着人了。
沈祁佑看着他的动作欲言又止，拧着眉想到，是不是他不喜欢这个日期。
不过背过身的少年并没有让他苦恼很久，只过了一会又转过了身然后很是幽怨的呢喃一声。
“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