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最后一句就像结局一样
岑易本来挺担心原主的过往不好探索,然而和他想象的困难重重不同,想要知晓原主的事竟然还挺容易。
明明是在死去后把一关记忆都封存的虫,却意外的有写日记这种容易暴露信息的习惯,大约是对光脑的保密性很放心?又或者一虫独居不担心日记被别虫看到?
向如今不知道是和他互换了身体去往另一个世界,还是已经去往另一个世界的雄虫说了声抱歉,岑易开始阅读原主留下来的日记。
原主的日记从小时候就开始写了,每一天的内容都写得很长,即便岑易阅读速度向来很快,等全部读完也已经到了天亮。
雄虫刚刚开始锻炼的娇贵身体明显承受不了通宵,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头晕目眩。
但岑易睡不着,也不想睡。他向下一滑躺在了床上,伸出一只手盖住了自己的脸,挺难过。
他现在只希望原主离开这个世界后一切都好。
他真的比原主幸运多了。虽然他那标榜着自由恋爱的父母双双出轨,又为了面子强撑着不离婚,明明各自不着家,还要在外人面前装出相爱的假象,让他长到五岁都因为没人教而不会说话,但好歹他后来有了干妈和发小,也有人疼爱他,对他真心照料……
但原主除了钱,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原主的雌父因为貌美且财富惊人很受雄虫追捧,但因为他只接受一雌一雄的婚姻,所以没有一只雄虫能摘下那朵高岭之花,直到原主的雄父机缘巧合知道了他的择偶观,用只娶他一个这种话把雌虫骗到了手。
他们婚后也有一段二虫世界的甜蜜,但雄虫在原主雌父怀孕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娶了雌侍回来。
雌虫生下原主那天,发现生下的是个雄蛋,因为对雄性已经失去信任,他觉得自己生下的不过是个骗子预备役,于是扔下蛋决绝离开。
原主出生后容貌与他雌父更加相像,这让他雄父看到他就想起那只雌虫,于是除了物质上给得到位,那只雄虫连多看原主一眼都没有。
明明认知里自己应该是被呵护的雄虫,但却被雌父抛弃,被雄父无视,家里其他的雌虫和他们的孩子因为他的雄虫身份不会欺负他,但也就止步于此,没有虫会和他多说话。
岑易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因为虫族是个生而知之的种族,原主可能直到上学都不会讲话。
而原主决定离开这个世界的契机,是他的雌父。
原主继承了他雌父“一雄一雌”的原则,这让他不像别的雄虫一样没成年就雌侍成群,相反,在他24岁生日即将到来的时候,他连一只雌虫都还没有。
根据联邦的规定,每只雄虫如果到了24岁还没有一只雌虫,就会被发送相亲名单,而开始发送过了一周之后雄虫还是单身的话,就会被强制婚配。
原主不想被强制婚配,但他对联邦的规定也毫无办法,他只能暂时逃避,去其他星系旅游散散心。
“说不定在旅途中还能邂逅我一生的真爱”,原主那一天的日记里这样自我调侃着。
但他的旅途中没有邂逅真爱,反而邂逅了他的雌父。
他们两个的容貌太像了,像到那只自由如风的雌虫一眼就认出这是他二十四年前生下的孩子。
在得知原主因为只想娶一只自己喜欢的虫而至今未婚的时候,那只雌虫很高兴,给原主划了一大笔钱,还给了他很多其他的财产。
当然,也给他讲了雌父和雄父之间的故事。
从小到大的遭遇竟然是因为这样的事,原主觉得嘲讽极了,更加令他觉得嘲讽的是,造成他一切不幸的来源的,他的雌父和雄父,都过得很好。
他的雌父自称看透了爱情,没再和任何一只雄虫结婚,而是在一众疯狂迷恋他的雄虫之间肆意横行。
他的雄父娶了三十几个雌侍,前些年还又立了一个雌君,每天换一只雌虫□□,一个月都轮不过来。
如果他们只是表面上快乐而内心痛苦,那么原主或许还能好一些,但他们确确实实都过得痛快极了。
只有原主从小生活在泥淖里,长大后偶遇了雌父,才发现原来他努力挣扎的地方其实是一片他逃不出去的沼泽。
原主挣扎不动了,他放任自己被沼泽吞没。
……
岑易在床上翻了个身,他想起自己开直播还是因为怕自己不再娶雌虫被原主家虫断了财物供给,现在真是怎么看怎么没有必要。
在这一点上原主跟他还真是一模一样,除了钱,父母什么都不给。
如果自己小的时候没有被发小发现然后带回家,是不是也会因为极度缺爱,走上和原主一样的道路?
岑易思索着,过于疲惫的身体渐渐支撑不住,让他昏睡了过去。
身为一只作息良好的雄虫,在平时起床的时候还沉睡不起,在被雌虫呼唤了之后也没有醒过来,所以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在医院,也是可以理解的事,对吧?
可以理解个鬼啊!
他只是普普通通熬了个夜,怎么醒过来的时候不但在医院,还有只小虫崽在他床前抹泪啊!吓得他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结果询问之后根本就只是因为休息不足?
为这些虫的小题大做叹了口气,然而想想在虫族这才是雄虫的正常待遇,再想想原主从小到大都被漠视的经历,岑易心里五味杂陈。
伸手rua了虫崽的脑袋,把他眼角的泪花擦掉,岑易坐起身,叫了一声门口垂头丧气的雌虫:“我们回家吧。”
一路无言,直到进了门那两只虫的身影都像蒙了一层阴翳。岑易叫住要往厨房走的雌虫,还有僵硬跟着他雌父的小虫崽,决定把他们之间存在的误会解释清楚。
要正式谈话,自然不能站着,于是岑易自己先坐下,又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我们谈谈。”
他自认为语气还是很平和的,但不知道那两只虫又脑补了什么,愣是当场表演了一出“都是我的错,不要怪虫崽!”“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千万不要打雌父!”的苦情戏码。
所以,他这是被认定是个会对虫崽下手的渣滓了吗?
岑易觉得一阵无力,但还是尽力平静解释:“我对一切幼崽都没有任何超出父爱的感情。会和希尔你缔结婚姻关系是因为你有只虫崽,而我从小就想养个崽,就这么简单。”
雌虫的眼神明摆着半信半疑,而虫崽的眼底却是明晃晃的不信。
更用心对待的虫崽反而更不信任自己,这个事实倒没让岑易觉得有多挫败,他只是觉得有趣。这只虫崽已经超出一般虫崽的成熟程度了吧?这几天的相处里他就看出一些,现在则是完全可以确认了。
身为雌父的希尔像个还没长大就被迫伪装成熟的孩子,骨子里还是天真的,也愿意相信世界美好多于不幸。而幼崽约洛遇事思考得反而比雌父还要多……平时没少因为他雌父叹气吧,这孩子?
克制住自己吸崽的冲动,岑易绷着严肃的表情,把自己和原主的一些事讲出来。没有什么比这更能快速消除他们之间的隔阂了。
“对不起,其实我对约洛做那些事只是想弥补我的童年,没想到让你们产生了这样的误会,这些天一定过得很痛苦吧?每天都要提防着我对虫崽做什么。”岑易微微扬起唇角露出安抚的笑容,只是语气里透出的难过让这个笑容怎么看怎么苦涩。
他的表情让单纯的雌虫和虽然早熟但毕竟还小的虫崽都觉得良心很痛,为他们的怀疑伤害到了这么可怜的一只雄虫。
“你们不必担心我说谎骗你们,我从小到大的生活轨迹都是这样,你们可以去问任何一个认识我的虫。”
岑易的话越是坦诚,一大一小就越是痛苦,他们想起自己见过的被好好捧在手心照顾的雄虫们,又想想眼前这只雄虫从小过着怎样的生活,愈发心疼他了。
虫崽咬了咬唇,从沙发上跳下来朝雄虫的怀里扑了过去。
如果是往常,这只雄虫一定高高兴兴接住他开始吸肚皮了,然而现在雄虫却只是把他接住放到一边,用一种混合着惊喜和小心翼翼的眼神看他:“约洛是同意我抱你吗?真的可以吗?”
虫崽吸了吸鼻子,觉得难过极了。他不想这只雄虫用这种生疏的语气叫他的名字,像平时一样自来熟的继续叫他“崽”不好吗?
一贯乖巧的小虫崽露出自以为凶恶的表情,恶狠狠又扑了过去,四肢并用,把自己结结实实嵌在雄虫的怀抱里。
他能感觉到雄虫的手犹豫了一会儿才虚虚落在他背上,这和平时截然不同的反应让虫崽意识到了什么,他抛开一切顾虑,决定暂时忘记自己已经是个大孩子,像两三岁的小崽崽一样用脑袋在雄虫怀里蹭来蹭去的撒娇。
“不要难过了,以后雌父和我都会陪着你的。”小虫崽对自己雌父是只多么心软的虫再了解不过了,知道雌父因为面皮薄说不出什么话,他直接代劳。
“嗯。”早就想要安慰雄虫但确实说不出话的雌虫也松了口气,附和着虫崽的话,“我和虫崽都会陪着您的。”
雌虫的眼神和语气都极为真挚,主动抱过来的虫崽还在怀里源源不断提供暖意,本来有几分卖惨打算的岑易突然觉得喉咙哽痛,他闭上眼,感觉有泪水从眼角滑落。
从今天开始,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