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秦翰刚经历了溺水，就算醒过来了，应该暂时还虚弱着，没办法下床锁门。
看护秦翰的佣人更是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锁门。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姜明珏锁了门。
林清宇皱着眉头，一点犹豫也没有，立即抬手敲了敲门，“小珏，你在里面吗？可以开一下门吗？”
房里的姜明珏原本正细细地和秦翰说着话，大到中考进步的事，小到今天捡了很多贝壳的事，却乍然被敲门声打断。
小少爷看起来有些不悦，照他平时的做法，这时候必然要发作，让门外不识相的家伙走开，但是他身边还躺着个秦翰。
这个年龄的少年人，大多已经脱离了喜欢谁就欺负谁的幼稚期，懂得在心上人面前将自己掩藏自己的缺陷面。
原主自知除了亲人之外，没人能够忍受他的坏脾气。从前他肆无忌惮，是因为没有心上人，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他强压下心中不快，又是乖巧的样子，“我去看看是谁来了。”
姜明珏“嗒”地一声把门锁打开，但同时他又想到，如果他真是天真无邪的小少爷，又怎么会锁上客房的门，和昏睡的客人单独相处？
他立刻转过头去看秦翰，秦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见他转头，还问道：“怎么了？”似乎什么也没发现。
姜明珏对他露出一个笑来，“没什么。”
门缓缓转开，露出林清宇面无表情的模样。
姜明珏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他竟然觉得这样的林清宇带着些压迫感。
林清宇静默地站在娇小少年的面前，内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的酸涩感。
小少爷果然在这。
林清宇闭了闭眼，张了张口，希望自己等下出声时，声音不要太过艰涩。
“小珏，你怎么在这里？”他问道。
林清宇的口吻有些迫人，姜明珏却第一次没有斥责林清宇，轻声解释道：“我看佣人有点累，就自作主张替他看护病人了。”
他一只手抓着林清宇，仰着脸撒娇：“对不起林哥哥，我不该大中午不睡觉，你原谅我好不好？”脸上纯真得像个孩子，暗中用的却不是什么轻柔的力道，似乎在警告林清宇。
——林清宇敢做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就完蛋了。
林清宇不自觉窒住了呼吸，几乎要在姜明珏的柔声细语里飘浮起来，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耸起的眉峰投下的阴影越发黑沉。
他越过姜明珏，看了一眼床上的秦翰。
秦翰也冷冷地回视。
林清宇说：“既然秦少爷已经醒了，看起来恢复的还不错，我就去和伯父伯母说了，秦先生应该很担心秦少爷。”
姜明珏回过头去，秦翰却又立刻垂下眼来，一幅苍白脆弱的样子。
“我觉得翰哥哥还很虚弱，”姜明珏有些担忧，“先让他在我们家待一段时间吧。”
林清宇只温声道：“我觉得应该交由伯父伯母做决定。”
小少爷暗中瞪了他一眼，却不敢在秦翰面前发作。
林清宇只觉自己的心被沉沉地坠着，不愿在这里多留，丢下一句“我去找伯父伯母。”就匆匆离去了。
姜明珏回过头来，急匆匆对着秦翰解释道：“他好像心情不太好，我去和他说说话。”
秦翰轻咳了几声：“没事，你去吧。”
“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寄人篱下吧，每天心情都不太好的样子，你不要在意。”姜明珏临走前，还不忘照着人设抹黑一下林清宇。
好像他每天都被林清宇甩脸色，很可怜的样子。
林清宇身高腿长，走得又快，姜明珏好不容易才追上他。
姜明珏绕到林清宇面前，强行止住了林清宇的步伐。
他双手抱臂，抬着眉梢质问他：“你刚才是什么意思，竟敢对我甩脸色？”
“没有的事，”林清宇侧着头，不愿直视姜明珏，只怕自己再看一眼姜明珏，就会失控，“我怎么敢对少爷甩脸色？我只是想到秦先生应该还很担忧秦少爷的状况，有些着急。”
“真的吗？”姜明珏将信将疑。
林清宇终于敢直视他的双眼了，“……是。”声音却飘着，听起来不够笃定。
姜明珏仍然有些狐疑，“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先放过你，晚点再好好教训你。”
他终于让开路，让林清宇离开。
林清宇才抬起脚尖，姜明珏又叫住了他：“对了，你敢在我爸妈面前说什么有的没的，或者在翰哥哥……面前说我坏话，你就等着瞧吧。”
那张艳丽的脸上满是威胁之意。
林清宇“嗯”了一声，目不斜视离开了。
姜明珏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得知秦翰醒来，姜父姜母都松了一口气，立刻给秦父打了个电话，告知了他这个消息。
秦父万分感激，但是据他说他现在正为一项业务疲于奔波，暂时无法抽身，希望他们能让秦翰在姜家生活一段时间。
姜父不大能理解秦父这百事工作先的态度，要是换做他，知道自家孩子出事了，肯定会排除万难赶回来。
经过与秦翰的一番交流，姜父很是欣赏这个年轻人，虽然在秦翰的父亲嘴里，秦翰叛逆不服管，但是现在看来嘛，这难道不是一个礼貌有涵养的少年人吗？
晚间开饭时，秦翰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便被姜父姜母邀请着上了饭桌。
自从秦翰来到了姜家，姜明珏就乖巧得不像话，见秦翰入了座，便立刻坐在了秦翰身旁。
反常的是林清宇，平时都坐在姜明珏身边，此时却坐在了离姜明珏最远的地方。
姜明珏照常满怀喜悦地吃着饭，过去口淡了好几年，现在的他一点也不挑食，不仅如此，还会仔仔细细把饭碗里每一粒米都扫荡干净，吃得两颊鼓鼓的，像过冬储食的仓鼠。
这不同于原主，但大家都以为他这样做是因为好玩，并没有多问他。
吃了一会儿，989提示他：【宿主宿主，ooc程度有点高啊！秦翰在旁边，小迷弟怎么可能会一心埋头吃饭，什么都不表示呢？】
“连吃饭也不能ooc吗？”姜明珏有些为难，在脑里辩解道：“埋着头吃饭自然是因为害羞，这么近，我不好意思和他对视。”
他的语气含着点抱怨。
989立刻也开始抱怨这个机制：【对啊，怎么连吃饭都管呢，真讨厌！少爷就不能害羞一下吗？】
它帮着出馊主意：【宿主应付一下就好啦！】
姜明珏只能咽下口中的美食，把摆在面前菜往秦翰那头推了推，“要吃吗？特别好吃！”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惊讶于他不同于平常的表现。
少年的眼中亮晶晶的，像是辛辛苦苦把自己储存来过冬的果子扎在背上的小刺猬，软软蠕蠕地钻出洞，和来客分享自己喜爱的果子。
但是刺猬还是有些私心，它使了点坏心眼，分享的果子是自己没那么喜欢吃的。
他抬起眼去看秦翰时，发现秦翰一直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心虚。
心想，他不会发现吧，这盘菜比起其他道菜得剩有点多，看起来不像是自己喜欢吃的菜。
另一头却突然响起椅子重重摩擦地面的声音。
原来是林清宇。
他似乎才回过神来，“抱歉，我有些难受，先不吃了。”
姜父担忧地叫住他，“身体不舒服不要撑着，去医务室拿点药。”
“好，我等下就去拿药。”林清宇看起来确实像是身体不太舒服的样子，“抱歉，打扰你们吃饭了。”
姜父自然不会在意：“快去拿药吧。”
林清宇病了？姜明珏有些疑惑。
难怪今天脸色有点差，他还以为林清宇是不高兴秦翰和他待在一起。
林清宇刚离开餐桌，秦翰就收回了视线，似乎并不在意除了姜明珏之外的其他人。
他将姜明珏喜欢的菜夹入嘴中，细细地品尝，像在品味大师的杰作。
“确实很好吃。”他说。
看向姜明珏时，那双眼中的碎冰似乎都化作温柔的春水。
＊
卧室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可来访者敲门只不过是为了向屋主宣告自己的到来，不等林清宇起身，就大摇大摆进了门。
姜明珏面色红润，眼中原本带着些喜悦，那股喜悦在见到林清宇时便荡然无存，剩下理所应当的娇横，他对着林清宇蛮横道：“林清宇，有件事我觉得我必须要向你强调一下。”
林清宇有些惊讶，他原本躺在床上，左手搭在眉眼上，见到姜明珏后，他便立即坐了起来，盯着姜明珏不放。
林清宇问道：“什么事？”
“嗯……就是……”姜明珏却犹豫了半会，倒是没有了一进门时的气势汹汹，“你，你吃我的用我的，也要听我的对吧？”
林清宇只是回答：“对。”
少年又仰起脸来，一脸倨傲：“虽然秦翰是你救的人，但是你欠了我们家一个大恩情，所以从现在开始，秦翰就是本少爷救的，而不是你救的，对吧！”
只看他要表述的意思，这似乎是一句请求的话，但从他嘴里吐露，却变成了一句通告，理直气壮得很。
林清宇低垂着头，就姜明珏这个方向，几乎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听他轻声说：“我明白。”
姜明珏得到了需要的答案，实际上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兴高采烈。
反而有点同情林清宇，身世被抢走，现在连未来的男朋友也被抢走了，抢劫者还到他面前来耀武扬威。
他临走前偷偷看了一眼林清宇，见他倒在床上，说不出的失魂落魄，不由得僵住了身体。
出于对林清宇的怜惜，他轻轻关上了门，落在林清宇耳里，却是姜明珏心满意足的表现。
他翻过身，抱住一旁的外套——那是之前体育课上被姜明珏拿来垫着坐的外套。
衣服上已完全没有了属于姜明珏的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