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轮椅
安零放远了视线,看到了佝偻着身子的卞老头,他更加苍老了,脸上的皮肤也很皱,只是看到安零的一瞬间,他还是眼睛放光地飞奔了过来。
安零轻叹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这个残忍的真相。
巧巧年纪太小了,几乎是没有活下去的可能的。
安零看着巧巧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其实,单单是口头上知道那些因此毒惨死的人时,她的内心除了怜悯之外是没什么太多波澜的,可如今死的是眼前人,她便真的会难过。
“您……事情进行的还顺利吗?”卞老头站在安零面前,七十多岁的高龄紧张的跟小孩子一样。
安零知道他在紧张什么,可无论如何,她总得告诉他这个真相。
“我已经寻找过了,这世间没有此毒的解药,中毒者只有一个结果。”
其实并非一个结果,但于巧巧而言,只有一个结果。
安零将衣领撩开,露出了自己脖颈上的疤痕。
巧巧眼睛一亮,上手摸了摸:“哥哥也有这个花花呀,可爷爷说这是不好的……”
卞老头浑身一震,顿时热泪盈眶:“您这是……也中招了吗?!”
安零摸了摸巧巧的头发,淡然回道:“没事儿,只是巧巧还这么小……”
巧巧原本圆圆的脸蛋瘦了许多,眼睛显得更大了。
“没事……没事……”卞老头的声线有些颤抖,忍不住地哽咽起来,或许是看到安零脖颈上的疤痕,他也升起一种无力感。
这毒搭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那您的女儿……现在还好吗?”
安零微微一笑:“还不错,生龙活虎的。”
卞老头只当她是乐观,更忍不住心中的悲戚,悄悄抹了把眼泪。
孩子在旁边,他不想让孩子因为这种事情反过来安慰他一个大人。
“那便好,那便好……”卞老头低声喃喃了几句,上前几步牵上巧巧的手,“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天凉了,您也早些回去吧。”
他说着,带着巧巧转身离开,一老一小的身影在灯光的照耀下拉的很长,只剩寂寥。
“事世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这人啊,还真是不得不认命……”
“这是什么意思呢?我听不明白。”
“你还小,不用什么都听明白。”
“哦~”
安零托着下巴,发愣了许久。
四周的空气确实凉下来了,甚至街上的人都在逐渐减少,人走茶凉般的寂静笼罩了世界,安零也没等到堂溪安回来。
问系统,她也没回复。
不过系统不说话,堂溪安应该是没出什么大事儿的。
安零还是有些不放心,依旧继续等。
一直等到街上的最后几盏灯也灭了之后,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安零睁着眼睛,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远处发呆。
一直等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安零眯了眯眼睛,看清了来人。
是堂溪安。
她看到安零,冷清的凤眸中显然也有一丝愕然:“为什么在外面?”
安零却盯着她身后的东西出了神。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后面是个轮椅吧?
木质的,看起来比较简陋,基本就是座椅加了两个轮子,可在这里能见到这种东西,安零还是有一丝惊讶的。
原来她这些天神秘兮兮地忙活是在忙活这些事情啊。
“那是什么?”安零明知故问。
堂溪安将轮椅推到安零面前,淡声开口:“坐上来。”
虽然早猜到了可能是为自己搞的,但真到了这种时候安零还是难掩惊喜,她笑了笑:“大晚上出去就为了这个?”
堂溪安垂眸,掩下情绪,轻声嗯了一声。
安零干咳了几声,刚想打几句嘴炮,想了想还是闭嘴了,慢悠悠站起身坐了上去。
虽说这东西看着简陋,但该有的一样没少。
如果再加个坐垫,舒服的嘞。
堂溪安推着安零原路返回。
一路上,她都没怎么说话。
安零想说些什么缓解气氛,但一想到两人的“矛盾”,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还生气呢?”安零轻声开口。
“嗯。”堂溪安嗓音冷淡。
安零失笑:“别生气了,我向你道歉,我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
“嗯。”
回复安零还是只有一个嗯字。
安零微叹,她知道堂溪安是个别扭的小孩儿。
“你知道我是女人吧。”
堂溪安低头,看着安零的头顶嗯了一声。
“所以你究竟喜欢的是身为男人的我,还是作为女人的我呢?”安零轻声反问。
堂溪安作为女人,除非天生柜门就是开的,否则跟身为男人身的自己相处这么久,怎么可能喜欢的是身为女人的自己呢?
“我喜欢你,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所以不论你是男是女,我都喜欢,况且,性别真的很重要吗?”堂溪安有些不理解。
她可以接受男人的自己,也可以很快接受自己是女人的事实,说白了无论男女,她都是她,她喜欢的是安零这个人,所以是男是女有区别吗?
安零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这个事情,或许是她自己还没跨过这道坎,就下意识难以接受。
她难以接受的,还有迷茫的前路。
隔了好半晌,安零才轻声回道:“你知道我来自哪里吗?或许我也能活几百年呢?或许我以后会回到自己的世界呢?你才短短百年的时间,为什么要浪费在我身上呢?”
换言之,堂溪安也活了这么多世,安零并不知道她以后还会不会继续重生。或许她以后还会继续重活这一世,两人若是相爱了,保留着两人相爱记忆的堂溪安继续重生下去,这何尝不是一个痛苦的事情。
安零看不清自己的未来,她的未来具有变数,但她能隐隐猜到,获得了记忆的自己,终究会回到自己该回的地方,那结局她看不透,或许是死,或许是继续无休止的流浪,但总归她命里,不会多个堂溪安。
一切的变数太多,她不敢去赌。
如果可以,她更加希望堂溪安去做回真正的自己,自己可以陪着她去到任何地方,不拘泥于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