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偷窥·十二
他这一巴掌用了八分的力道，洛闻晟被扇得偏过头去，低垂的眼皮下，是还没来得及散去的猩红。
抬手按压刺痛的脸颊，他重重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将那些混乱的情绪压下去。
再抬眼看过来时，洛闻晟已经恢复成正常的样子，他笑了笑，没上前反而后退一步保持距离，小声嘀咕道：“我就想逗逗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声音不大，但保证简牍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他用力擦了两下脖子，语气说不出的冷淡，“下次别这样了，我不喜欢。”
洛闻晟知道自己把人惹急了，可每次一碰到这人，脑子就离家出走了，只剩下本能。
他连连讨饶，“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嘛，你看看外面的人走了没有？”
简牍凑到猫眼上去瞧，变形的视野里只有弯曲的楼道，里头一个人也没有。
他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转头对洛闻晟说：“没人，应该是走了。”
洛闻晟拍拍胸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说：“走了就好，你先坐会儿，我去把面端出来。”
两人耽误的时间太久，面都有些坨了，筷子一夹就断，简牍吃了一口，口感很奇特。
他拿眼尾瞅洛闻晟，说：“叫你跟我闹，看吧，面都坨了。”
洛闻晟凝视着简牍脖子上一点带紫的暗红，眼皮子都不动一下，“那这碗我吃，我再去给你煮一碗。”
说着就要去抢他的碗，动作中带着不言而喻的迫切。
简牍：“……”
他拍开洛闻晟伸过来的手，含糊道：“不用麻烦了。”
一个两个都这样，什么毛病？难道沾了他口水的东西特别香？
洛闻晟讪讪然应了一声，开始没话找话，“我们小区治安一直不太好，也没按监控，平时丢个东西什么的，也不容易找回来。”
简牍眉头动了动，表现出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的样子，“那你刚刚说的杀人犯……”
洛闻晟点点头，煞有其事地说：“对啊，我从猫眼里看见过，他追着一个人跑，还把那人眼珠子给挖出来了。”
简牍突然想起来在二楼遇到的，没了眼珠的“自己”，一根根吃着面，没尝出味道，机械吞咽，问道：“那你看见那人的样子没？”
洛闻晟歪了歪头，眼珠子往左上角瞟，作回忆状，过了一会儿，说道：“好像没有，我就瞧见个背影，穿着白背心黑短裤，身形跟你差不多。”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内容却足够惊悚。
一般人听到这，加上之前看到的，会下意识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但简牍不会，因为他是玩家，这信息只会跟故事背景有关。
他咽下一口汤，说：“发生命案，你不害怕吗？怎么没想过搬走？”
洛闻晟正在给简牍削苹果，闻言手抖了一下，刀一歪，把大拇指割破了。
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削苹果，没让简牍看到他刀口处是一片惨白，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有啊，怎么不害怕，我当时打算参加完比赛，回来就搬的。后来兜兜转转，还是没走得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放得很轻，不知是说给简牍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在简牍没看到的的地方，深深的懊悔与自责从心底溢出来，充斥每一个角落。
突然，后背贴上一处热源，强硬地那一缕缕小火苗塞进他的胸腔，分裂生长，把那处地方占得满满的，不让其他负面情绪滋生，既霸道又蛮不讲理。
简牍也不说话，就这样抱着他，手臂虚揽着，有一下没一下地去摸他的后脑勺。
妈的，怎么跟摸狗一样！
洛闻晟心里这么骂，眼眶却不争气地红了，他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得像个傻逼。
饭后，洛闻晟带简牍参观自己的卧室，里面有自己曾经获得过的奖项和荣誉，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给他。
卧室很简单，就普通男孩子的房间，但被收拾得很干净，展示柜上全是摩托车比赛的奖杯和奖牌，还有一张获奖照片——几个年纪不大的青年笑容灿烂，手里抱着头盔，一堆黑发里，那头鲜艳亮眼的红毛独树一帜。
305。
青年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缩小胃的体积，挤压里面的空气，让自己不至于太饿。
隔壁面条的味道都快把他馋哭了，一闻就知道料很足，咸香咸香的。
他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苏打饼干——在厨房柜子里找到的，还差五天过期。
呜呜呜，真香！
吃到一半，他活动了一下手臂，没想到动作幅度太大，手肘的麻筋被墙壁撞到，手下意识松开，饼干掉到地上，滑进床底下。
青年：“……”说好的百分百幸运呢？
天气太热，怕放着不管，会有虫子老鼠之类的东西，他双手扒在床沿，头朝下往床底下看。
一片乌漆墨黑的，只隐隐约约看见起伏的轮廓，大概是一些不要的杂物。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再次探下身去。
一张青白腐烂的脸映入眼帘，五官都在扭曲，整个人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趴在那里，距离他只有短短几厘米。
“！！！”
青年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远离床位，脚被桌子绊倒，整个人摔在地上，差一点点，脸就扎在那堆陶瓷碎片里。
身后紧闭的房门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仿佛有一个人在地上爬行。
青年吓得涕泗横流，径直朝门外跑去。
一打开门，就看见307门口站着个人，转头向他看来，眼神阴鸷暴戾，脖子手腕脚踝处呲呲冒血，滴在地上形成一大滩。
青年：“……”
他哆哆嗦嗦退回去，从兜里掏出手机。
拨号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门口那只鬼怪就站着，一动不动，卧室里那只手脚不弯曲成不正常的弧度，站不起来，正在用指甲挠门。
保不准什么时候就给挠穿爬出来了。
他先给酷姐打电话，没人接。
又给打给李温，嘟嘟嘟的声音好似死亡的预警，他神经质地啃咬指甲，咬到肉了还在啃。
接啊！快接啊！
默默在心里边把耶稣玉皇大帝通通恳求了一遍，不知道哪路神仙看他可怜，施法帮了他一回，电话终于接了。
李温虚弱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怎么了？”
青年哭喊着：“救命啊哥，我房间里有鬼啊！！”
李温：“……”没鬼才不正常好吗？
他撑着身体半靠在墙角，身上被砍了十几刀，还有一刀扎进腹部，血流了一地。
在他面前，红衣女鬼抱着一个襁褓，神情温柔地在唱摇篮曲，丝毫不见之前歇斯底里的样子。
李温歪头，用脸和肩膀夹住手机，边给自己包扎边说：“看你中气十足的样子，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青年委屈极了：“呜呜呜，走廊里还有一个。”
李温：“……”你那个特殊buff是摆设吗？
两人说话间，摇篮曲已经唱到尾声，红衣女鬼不甘心地瞥了他一眼，抱着襁褓消失了。
他头疼地按压太阳穴，知道今晚这关算是过了，对电话那头的青年说：“一般鬼怪杀人是要有契机的，保持冷静，仔细观察，你之前都干了什么？”
青年把事情说给他听。
“……”
饿了一天的李温关注点不自觉歪了一下。
他还找到苏打饼干？！
自己在505翻遍了，毛都没有，饿死他了。
李温正了正神色，问道：“那具尸体是什么姿势？”
青年脑子里全是那张青白腐烂的脸，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嘭——
一条手臂破开木门，伸了出来。
青年吓得一哆嗦，脑子快速运转，有什么东西快速闪过。
他惊叫起来：“我想起来了！它怀里抱着一个东西。”
李温问什么东西。
青年懊恼地抓头发，头皮被扯得生疼，“太暗了，我没看见。”
李温冷静地说：“它现在在爬，说明东西不在它怀里，你要把东西还给它。”
青年一想到那个场景就脚软，瘫软在地上，疯狂摇头，哭着说：“不行，我做不到，我怕……”
李温厉喝道：“想活下去你就不能怕！”
青年咬牙站起来，耳边是李温的声音，指挥他现在要怎么做。
他抽噎着去找武器，最后在厨房找到一把菜刀，用的时间长了，也没磨，不太锋利，
他挪动着小碎步来到墙边，身侧是一双不停挥舞的手臂。
菜刀举起落下，到半空停住，又举起，反复多次后，他终于下定决心，用尽全力砍下——
李温在电话里说：“鬼怪很难被正常武器伤到，你……”
话没说完，被青年恍恍惚惚的声音打断：“哥，我把它手砍断了。”
李温：“？？？”
紧接着，青年那边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青年说话了，声音带着喘，“哥，它好菜啊……”
李温：“……”挂掉电话。
青年：“？？？”
李温向他发起视频通讯。
青年接了。
放大的脸出现在屏幕里，上面还沾着血迹，乍一看有些许惊悚。
李温露出嫌弃的表情，“让开，我看看尸体。”
尸体被砍得乱七八糟，一个小铁箱子摆在旁边，体积不大。
半晌后，李温皱了皱眉，说道：“你没发现，它长得和你一模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