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随着宋沅彦手的慢慢收紧，小宝呼吸有些不顺畅，发出细弱的哼唧声，小脑袋向后抬，并且轻微甩动，小手小脚不安晃动起来。
小宝一系列的反应唤回宋沅彦的神智，“嗖”地收回手，整个人如在巨大的噩梦中惊醒了一般，猩红的双眼圆睁，心跳如鼓，大口大口粗喘着气，冷汗如雨而下，里衣瞬间沁湿大半，双手抖得不成样子。
心里止不住后怕，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魔鬼。
小宝在不舒服的感觉消失后，扭了扭小身子，砸吧砸吧嘴，又睡熟了。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小命差点终结。
快疯了的宋沅彦抖着手，探探小宝的鼻息。可能是小孩本来鼻息就不如大人明显，也可能是心中太乱太慌，竟然没感觉到呼吸。宋沅彦脑袋嗡嗡直响，觉得自己要疯了。慌忙去听小宝的心跳，探颈动脉的脉搏，再次探鼻息，终于探到了。
瞬间崩溃地握住小宝的一只小小手，低头埋了下去，随后便传来压抑的哀嚎与抽泣声。
从那时起，宋沅彦不再有结束自己与小宝生命的念头。那时的一时冲动，是宋沅彦想都不敢想的噩梦。
只要人没死，生活就得继续。
外面的天空由漆黑变成深蓝，而这深蓝慢慢被光线稀释得越来越淡。
宋沅彦早早起来收拾东西。所幸除了小宝的东西，其他的东西不多，一个大的行李袋外加一个背包，就装下了所有要带走的东西。
也不是没想过再跟房东再争取争取，或拿道理说事，好歹宽限宽限，让自己找个落脚地再搬。摆出租赁合同，那也是耗时耗力耗财的一场博弈。何况，很多地方手续没那么健全，不是每个地方都签合同，最多就是一张押金条子。报警吧，警察叔叔也不是万能的。或许会告诉你，这是民事纠纷，建议去找律师。
用极短的时间收拾好东西，先放在一边。检查一个单独的包，里面装有奶粉、温水、尿不湿、湿巾等，确保一般带小孩出门的东西都带上。然后带上这个包，抱上小宝出门。
宋沅彦在昨晚冷静下来后，慢慢计划好了：先将东西打包好，再去外面找找房子，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只能先去便宜的旅店住几天。
今天不是周末，出发的时间也错过了上下班高峰。公交车上人不多，道路也顺畅。
宋沅彦从到站的公交车上下来，带着小宝来到当地一所大学学府后门附近。
他学历不高，高中毕业就没再读书了。当年若没出意外，他或许也能考个好学校。因为这个遗憾，宋沅彦对大学一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向往。
在疲于奔命的日子里，在不多的休息时间中，宋沅彦带着小宝和向往来过这所大学附近散过心。
那个时候散完心，还捡了一堆瓶瓶罐罐之类的破烂。
有些学生看宋沅彦背着娃捡破烂，匆匆喝完瓶中的水，将瓶子递给他。宋沅彦道谢，乐呵呵接下。卖了破烂，喜滋滋回了出租屋。
出去散心，感受到一些善意，也赚了些菜钱，是值得开心的。
当时散心，宋沅彦有意无意看到过房屋出租的告示贴。省下很多到处找房源信息的时间。或许有些事情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大学的氛围，曾经别人的那点善意，这样的环境对小宝或许有好的影响，再加上急需落脚点。宋沅彦现在心中祈祷房子还没被租出去，并且自己负担得起的。就这样目标明确地找到告示贴，拨打上面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说明来意。万幸房子还在，交流一番，两人约定看房。地方距离这告示贴不远，且房东在家，看房方便。
只在告示贴处等了一小会儿，就见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对自己微笑招手，温和且中气十足说道：“刚才打电话的人，是你吧？年轻人。”
宋沅彦点头，颠颠怀中的小宝，朝来人走去。
“跟我来，带你看看房子。就是你跟娃两个人住？孩子他妈呢？”
宋沅彦跟在老人后面，闻言愣了愣，悄悄摸了摸下腹部的疤，“对，就我跟孩子住。孩子他妈妈……离开了。”
老人回过头了，看了看宋沅彦，善解人意的没再多问，“没事，两个人也能将日子过好。多向前看。”
很快，老人在一栋房子一楼的门口停下，掏出钥匙打开门。
“告示上写了，是一室一厅。实话告诉你，在一楼，光线有点受影响，天气不好的时候，难免有些暗，而且容易潮湿。你好好看看。”
两人走进屋内。老人继续说：“之前这里是一对老乡租的。他们在刚才我们进来的巷子口摆摊，一楼进出货方便，一摆就是好几年。现在上了年纪，家里人接回去养老去了，房子这才空下来。”
宋沅彦到处看看，老人说的没错，采光是受到了影响，好在并不昏暗。里里外外明显收拾过了，也干净，没有人住久后的灰败与脏乱。
有些简单的家具，比如床、桌子、椅子。
宋沅彦对环境要求不高，经过上一房东，也知道有个和善的房东的重要性。与老人很快商定下来。拿到房门钥匙，一直提着的心，暂时放松下来。许久没进食的肚子，后知后觉咕咕闹腾。
在宋沅彦背上睡觉的小宝，似乎感受到大人的情绪，嘴巴吧唧几下。
许多学校附近都会有很多物美价廉的吃食，这里也不例外。
宋沅彦匆匆填饱肚子，回了之前的出租屋。
好在这的房东没再为难这对孤儿寡夫。押金退得很顺利。
不然，挑挑拣拣，总有各种理由扣钱，比如清洁费、损耗费。可能不知道是第几任租客留下的痕迹，扣了一任又一任租客的钱，现在继续扣钱，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
退完房，将本就不多的行李一次性搬到了新出租屋。跟刚醒来的小宝咿咿呀呀玩了会儿，小宝喝了奶又睡着了。
此时此刻，在这个新的落脚点，宋沅彦松松一直紧绷的神经，柔和地描画小宝酷似那人的眉眼，一阵恍惚。
……
在一所不大的孤儿院中，微风徐徐，蝉鸣阵阵，不知疲倦。
今天有人来挑孩子领养了。大家严阵以待。除开还在襁褓里的小孩和年纪实在太小的，能唱歌的唱歌，能跳舞的跳舞，使出十八般武艺，乞求命运之神的垂青。
年纪大点的小孩知道，那些来领养孩子的人更喜欢年纪小、还不记事的小孩。但又难掩渴望，抱着一丝丝渺茫的希望，在附近徘徊。
在这种画风之下，有一个小孩显得格格不入。这个小孩一个人孤零零蹲在无人的院子角落，小小的，不注意的话，很容易忽略过去。
这个小孩歪着头，正出神地看着排成排的蚂蚁搬口粮。仿佛没有比蚂蚁能饱餐一顿更重要的事了。
突然一个阴影投下来，蚂蚁旁边出现一双小小鞋。
小孩抬头看向来人，清瘦的脸上不知何时蹭了块泥印子，一双眼睛湿漉漉的，荡漾着粼粼的波光。
面前这个人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六岁左右，眼底有些青黑，人也有些消瘦苍白。绕是这样也难掩盖身上养尊处优的气息。
每个无奈进孤儿院的小孩多是又哭又闹，要么安安静静但藏不住内心的惶恐。这个小孩眼中亮晶晶的，充满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多半不是要住进孤儿院的孩子。
在这样的人面前，小孩将有些脏污的手藏了藏，重新低头看蚂蚁。
这小子依样蹲下来，咧着嘴，“小弟弟，你在干什么呀？”
没有得到回应的小子伸手捏捏小孩的脸，手上没个轻重，红了一小块。小孩瞥了一眼，依然没做声。
“小弟弟，在干什么呢？我们一起玩呀？”
小孩这回连眼神都没给，依旧不吭声。
小子没在意，放出他的大招：“小弟弟，你真好看。你跟我回家，好不好？奶奶让我选个小孩带回家，陪我玩。”
口吻跟选商店里的玩具差不多，最多玩具新奇些，是个活的，会呼呼呼喘气的。
小孩盯着这咧嘴快咧到耳根、眼睛布灵布灵的小子，张了张口，想答应，最终却摇摇头。
小子疑惑。自己在前面看了许多想要被收养的小孩表演，实在无聊才找借口跑了出来。但也知道被收养应该是这孤儿院里的小孩希望的。怎么这个小孩没有露出高兴的表情，还拒绝了。
小子眼睛转了转，说：“为什么呀？你跟我回家吧。我把我的玩具和好吃的都给你怎么样？不然我就哭，还跟别人说你欺负我的哟！”
小孩被这样的威逼利诱震惊了，想了许久，问：“你能保证永远不把我送回来吗？”
这小子站起来，两手插腰，昂着小脑袋，斩钉截铁地说：“我带回家！就是我的！哪有再还回去的道理？”
于是小小宋沅彦跟着这小子回了赵家。
若是小小宋沅彦心智再成熟些，或许就能体会到男孩的话，让人觉得他们领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玩具或者小宠物。
可惜命运这玄之又玄的东西，推着你走向既定的道路。
那时，小小宋沅彦有些脏污的手被另外一只干净的手牵着，两只手在两人之前一前一后的晃荡着。两人穿梭在从树叶缝隙钻出来光线里。小小宋沅彦看看自己的脏手，顺着另外一只手看到小小赵叙的带着微笑的脸，他的眼睛也跟着弯了起来。对未来的生活除了忐忑不安，也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