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赵家月儿
4 月，万物复苏，春暖花开，一切都生机勃勃，处于青阳县大阳乡下的上河村三面环山，正对一条宽阔的河，山水环绕，绿意盎然，河边的柳树随着清晨的微风摆动。一块块稻田错落有致的分布在村子周围一直蔓延到山脚下，从远处看去真是一幅生动的水墨画。
天还没有亮完，已经看到有农户陆陆续续从家里出来，扛着农具走在田地间，现在正值农忙时节，家家户户开始育苗，整地，准备 5 月的播种，青阳县隶属青州，在大庆国的西南方向，以种植水稻为主。
&34;哎，那大虎家的，你说那赵家丫头现在是什么情况，从她落水到现在都几天了，也没见着她人出来活动。&34;正在往自家田地走的徐婶子叫住了走在她前面的大虎媳妇。
&34;唉，能是什么情况，活应该是活过来了，这几天大抵是在养着吧。&34;大虎媳妇随意回道。
&34;呸，养着？难说，就算这几天没见着那丫头，我估计也在那家里伺候着那黄大花一家，那丫头也是可怜见的，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她爹娘在的时候，多机灵可爱的一个姑娘，你看看养在她这姨母这几年，肉眼可见的消瘦，往年的那股机灵劲全不见了，那黄大花真是昧良心了。&34;徐婶子往地上呸了一口，脸色不善。
大虎媳妇听罢放慢脚步，与徐婶子并肩同行，&34;虽说天气回暖了，可那河水可还是冰冷刺骨得很，别说她一个小姑娘了，就是一个大老爷们掉进去可能都受不住，虽说那黄大花平时泼辣了一些，但是赵丫头好歹是她表姐的孩子，平时让她干点活，或者打骂一下也就罢了，这孩子救上来被冷水刺激了身子，可要先将养一段时间，这种情况下那黄大花不会那么丧良心吧。&34;
徐婶子听完顿住脚步，看向大虎媳妇轻扯嘴角，&34;你看那一家做的事，丧良心的还少吗？&34;大虎媳妇听完也顿住了，她心里也知道黄大花一家在村里口碑不好，特别是黄大花那一张嘴特别能说会道，和她拉扯的人就没有能说过她的。
性格又强势泼辣，但是也没想过她会磋磨自己的外甥女的，最多平时让她做做活，打骂几句，谁做姑娘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何况那是别人家的家事，也轮不到自己操心，又想到徐婶子与那黄大花不对付，徐婶子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经常与黄大花有磕碰。
想到这里大虎媳妇也只轻叹，&34;唉，只望那丫头能熬过去吧。&34;说完不再多言，朝着山脚下自家田地走去，徐婶子努努嘴也没再说什么。
而被两个人说到的赵家丫头赵月儿，此时也已经起床，简单洗漱完就拿着水桶走到院子里的水井旁准备打水。
赵月儿 今年 14 岁，长期的营养不良使她看起来皮肤虽白皙却一脸菜色，异常消瘦，眼神空洞洞的犹如一潭死水，到处都是补丁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加上刚刚大病一场，看起来整个人都摇摇欲坠，此刻神色平常的将木桶放进井里，正欲取水洗衣。
&34;衣服先泡泡再洗，这几天下田那衣服都是泥浆，得多泡会，一会把鸡喂了，家里打扫干净，然后把午饭做了，不用送到田间，我们回来吃。&34;在赵月儿打水的同时旁边一妇女开口说道。
此人正是赵月儿的表姨母黄大花，黄大花穿着粗布麻衣，30 多岁左右，因常年劳作看上去显得比实际年龄大很多，皮肤虽粗糙却没有菜色，看起来精神十足，嘴角深深的法令纹与厚嘴唇让她看上去一副不好惹的样子，现在说话的语气加上表情看起来就一副尖酸刻薄样。
黄大花见赵月儿没回应满脸不屑，&34;现在这么忙，家家户户所有人都出动了，你这身体现在不好，这几天都没让你和我们下地了，就我们三个累死累活的一天，你现在可清闲了昂，别说我们亏待你。&34;赵月儿只默默听着，继续打水。
黄大花看着她那死样子就来气，看天色也不早了，就扯着嗓子叫唤&34;张大柱你是死屋里了还不出来，赶紧的，人家地都整半亩了，你还在这磨磨唧唧的，一天天的一个个都不让老娘省心。&34;
一边吼一边蹲下挽着裤角。被唤张大柱的男人此时正撑着懒腰从屋里走出来，&34;行了行了，大清早的，别絮叨了。&34;
说完张大柱用余光瞟向一旁的赵月儿，赵月儿本就生得好看，现在大病初愈，本就白皙的脸上更添几分娇柔的苍白，张大柱心思翻涌，但是也只是偷瞄一眼赶紧错开，他在心底里是惧怕他那婆娘的，特别是前几天给他的那顿收拾让他记忆犹新，那痛感仿佛还在身上。
张大柱皮肤黝黑，长得普普通通，一眼看去就是个老实憨厚的庄家汉子，可那双细小的双眼左右一转，就看出这人并非像他长相那么老实。
黄大花生得个子高，且常年做农活，力气不是一般大，他身为黄大花的丈夫，个子却矮了她一小个头，就这点让身为男人的张打柱本就心中郁结。
而黄大花还仗着身形与蛮横，硬是将他压得死死的，这让张大柱心里自尊被按在地上摩擦，害怕黄大花的同时心里又厌恶，这个恶婆娘，张大柱在心里呸了一声。
黄大花才不管张大柱心里的弯弯绕绕，看见张大柱偷瞄的动作剜了他一眼&34;:赶紧去厨房吃饭，你吃完找村长家商量下他家那牛能不能借我们使两天，不行给他几个铜板租个两天，昨天回来我看他家田都快犁好了，有牛就是方便，到时候肯定有人想去借他家的牛，你得赶紧过去。&34;
&34;嗯&34;，张大柱应了一声走到赵月儿刚打起来的水桶旁捧起水来呼啦啦的洗了一把脸，赵月儿本能的退到一边，洗完脸张大柱就进了厨房，随即厨房内响起呼啦啦喝粥的声音。
黄大花把刚刚赵月儿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心里气闷却没地撒，转身走到东边房屋门口使劲拍打门板，&34;张福宝你赶紧给我起来，这好吃懒做真是随了你那爹，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赶紧给老娘起来。&34;
随着黄大花的叫骂声和拍门声越来越大，房门才打开，一个年纪和赵月儿相仿的男孩肩膀上搭着件衣服挺着胖嘟嘟的身体走了出来。
&34;哎哟，祖宗，这清早凉气重，你可别着凉了，赶紧穿上。&34;黄大花拍打着男孩的肩膀，边说边拿衣服往他身上套，这样子和刚刚拍门的母夜叉简直判若两人。
张福宝站着不动随着黄大花动作，眼睛半眯着，&34;娘，能不能不下田，这几天累死我了，我都累瘦了。&34;张福宝顶着这肥胖的身躯说出这样的话来，换成别人听可能就被逗笑了，但黄大花给他整理完衣服还煞有其事的打量了起来。
&34;是瘦了点，你挺挺这两天，等地翻好了娘去集上给你买肉吃补补，走，现在去把饭吃了赶紧下地去。&34;听着黄大花哄小孩般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张福宝是 5 岁稚儿呢，在平常老百姓人家，14 岁的男孩已经是个大人了，还有的甚至已经结亲，开始顶起家里半边天了。听到这些的赵月儿已经习惯了，看衣服泡得差不多了低垂眼眸慢慢开始揉搓起来。
张福宝听到有肉吃，两只眯眯眼冒出了精光，但是一想到一会还要去下地，觉得肉也不是那么香了，往年赵月儿也跟着下田的时候，有赵月儿在他可以偷懒，重活都给赵月儿做，今年这次他可是实打实的体会到了种地的苦累，累得浑身都酸疼，想到这张福宝愤愤的看向正在洗衣服的赵月儿。
看到她瘦弱的身躯，想到她还在病中，心里气也下去了一半，而且他娘还说了明年赵月儿就可以做他媳妇了，现在看赵月儿这副样子，下地也干不了什么活，养着吧，养好身体明年好成亲。
想到这张福宝的气已经消下去大半了，看着张福宝盯着赵月儿看，黄大花怎么不了解她的这个儿子，推着张福宝就往厨房去，而此时张大柱已经吃完饭，一声不吭的朝院门走出去。
黄大花是心疼这个儿子没错，但是再心疼在这农忙时节也得让他去帮忙。
这是关乎一家子一年到头的生计，再心疼孩子也不是这一时半会，一个半大小子可以抵很大的劳动力了，往年有赵月儿帮衬着做，大家都轻省不少，可现在赵月儿这个样子，只能让张福宝累几天了。
黄大花可不是心疼赵月儿身体不让她干重活，家门口就一条大河却让她在家里洗衣服就是不想让她出门，让村子里那帮长舌妇看见了还不知道又怎么编排她，虽说平时也有不少闲言，但黄大花都没放在心上，随她们说。
但这次瞧这赵月儿要死不活的样子再让她去下田劳作，到时候怕是坐实了她刻薄的名声，所以现在黄大花只得装装样子，让赵月儿待在家里&34;修养&34;。
一想到这些黄大花心里又升起火来，这死蹄子好端端跳什么河，不就是被摸了几下嘛，老娘这个正主都没发飙好好教训她，她倒好一声不吭投河了，现在村里编排她的声音到处都是，真是越想越气，死得牙痒痒，心里盘算着以后怎么教训赵月儿。
耽误这一会功夫眼看天开始慢慢亮了，黄大花等张福宝吃完饭后，便拉着哀嚎的张福宝往院子外面走去，等院外完全没了动静，赵月儿才停止搓洗衣服的动作，抬起眼皮，眼睛由空洞慢慢开始汇聚起星星点点。
赵月儿由刚开始醒来脑袋晕晕沉沉到现在已经完全清醒，她的脑袋一片清明，想起这三天里的梦境，赵月儿已经慢慢接受吸收。
切实的感受到头上淤青的疼痛，和水抚过手背的触感，都是那么的真实，这让赵月儿十分肯定自己就是自己，可那种真实的呛水窒息的感受，还有梦里那样不可思议的际遇，都足以让赵月儿内心翻滚久久不能平静，手继续着洗衣服的动作，思绪却慢慢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