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向前看
齐国的九月,如流火般炎热退散了些。
在一众侍从的帮助下,沈珠才艰难的穿上那套过于隆重的嫁衣。袆衣上下是一层层染就得的朱色,略透深紫,左右则密密细细的绣出来金线的凤凰饰案。
层层叠叠,金红粉织,压的不知是金作的,还是朱染的布。更不用说,凤凰尾羽上镶嵌的珍珠与绿石。
本来穿着的就有中衣,常服,外套了这袆衣,又垂下来了许多件外穿的搭饰。
沈珠站在从西边运来的那尊极长的铜镜面前,勉强能看见自己这身过分隆重的服饰来,偏偏嬷嬷们似乎觉得还不够一样,又往她头上加了假髻。
高高隆起的发上插满了金饰,步摇晃动,流苏垂在她两边腮旁,好似乘得人更白了些。
也更像个花瓶似的,插满了花,只做展示。
沈珠虽然喜好奢靡些,但又不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大傻帽来,专爱把全身家当往身上拢。
嬷嬷问道:“娘娘瞧着不满意,可是要再添些?”
沈珠心想,再添我可真久成了憨货,她忙吩咐一干宫人,发髻重改,去了那假髻,只梳一个稍正式的,头上的这花那翠,也去除了大半。
衣裳自然是改无可改了,偏这种时候,嬷嬷还要提点似的,同沈珠道:“娘娘,这一处还需您再添上两针,算全个意思。”
这是齐国的规矩,原本嫁入宫中的皇后,理应该为自己绣一件衣裳的。
而这等耗时非一两年不成,故而是取一个折中之策,绣还是尚服司的嬷嬷们来做,最后了让沈珠在上头绣一点。
自然,原本说是让她绣一双凤凰,可婚期如此近,也只能随便绣两下是个意思。
沈珠的绣活,尚处于她乐意而旁人看不下去的状态,久而久之,她就不怎么绣东西了。
偏偏今天又要,女人不情不愿的接过那侍从递来的金丝针线,随着嬷嬷的吉祥话来将布想成是沈漠,恶狠狠的绣了一会。
嬷嬷还要在一旁看着眼色哄人,口中道:“小人听西域来的客卿说,魏国之地,也有如中原似的规矩,倒不是刺绣,娘娘猜是什么?”
沈珠从那绣的稀巴烂的凤凰团上抬头,看向嬷嬷,后者笑道:“听说是要亲手做一个金人,若是做不成,就不能被册封为皇后。”
“一个金人?”
“是,娘娘,是一个纯金炼成的小金人。”
沈珠忍不住好奇起来,这是什么奇怪的规矩,她又继续问下去:“那若是做不出来呢?”
“小人也问那客卿,客卿说,前朝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最后那位曾经受尽宠爱的妃子,还是没有成为皇后。”
沈珠闻言皱起眉头来,不知怎么,觉得有些古怪,但又说不上来。
等衣服绣好了,放回去,宫人们才赶着时间尽快的收拾走人,沈珠褪去那繁重的服饰,已懒洋洋的窝在小榻上睡着。
醒来时候,还是因为后背处不安分的手,像是要替她按摩,又忍不住到处点火。
沈珠睁开眼睛,问道:“陛下深夜闯入我府上,是否与规矩不符啊?”
沈漠挤上那张榻,男人身上特有的檀香味倒是清新,沈珠便也不厌烦的稍稍往边上去了些,最后又被人托住了腰靠着。
本来按照沈漠的意思,除非是出嫁前一两日,否则沈珠还是要在宫里。
可沈珠东西都已经往沈家送了,再者说,她也想过会没有约束,自己高高兴兴想玩什么玩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睡到日上三竿也没人管的日子,怎么可能会听沈漠安排。
两人一番“商量”之后,沈珠才允许出宫去沈府,而皇帝则是每日下了朝,就偷偷的往沈家去。
他自持武力过人,身边又蛰伏着不少暗卫,沈珠说不过他,便也随他去。
沈漠道:“听说午后,你试了那身嫁衣,如何?江南绣娘亲手制久,从我成了摄政王开始”
沈珠道:“将我弄成一个花架子似的,几乎能亮瞎人的眼睛。不说是你做的,旁人一定以为是我喜好奢侈,又没眼光。”
看来是不喜欢。
沈漠忙道:“是我没眼光,到时候便让他们——”
难不成重做?
沈珠松了一口气,道:“行了,我觉得做的很好看,今天我还绣过了,你可别折腾了。”
想到这里,她将下午从嬷嬷那听来的故事说给沈漠听,又不由得问道:“我只是觉得”
有点古怪?
沈漠道:“您觉得不对,是吗?”
沈珠点头。
沈漠道:“若我朝有如此惯例,我心中爱护您,自然会先一步将事情解决,大不了自己亲手做一个。”
所有的没成功,不过是没尽心,一个皇帝,他想要成功的事情,除非大权另在他人之手,否则绝不可能不成功。
当然,大权在他人之手的概念无非也是皇族与氏族,朝廷与小家之间的斗争罢了。
没意思。
也无需说给沈珠听,偏沈珠像是想起什么,低声问沈漠道:“我想起来一桩事情,一直未说给你听,直到今日才突然想起来。”
“沈漠,事关先嘉贵妃,你要听,还是——”
嘉贵妃。
嘉善。
她似乎也算皇帝喜欢,但并未全然尽心的那一类,皇帝喜欢她,却将她束缚在宫中,爱她,却将她葬送在后宫的争斗之中。
那份爱多浅薄?甚至连嘉善留下来的孩子,都没有办法保住。
曾经有个人叫了皇帝十几年的父皇,直到沈漠回了齐国,亲手杀了那人。
沈漠道:“说吧,没事。”
沈珠说,她当年刺杀梁国国君之后,本来没想过要如何逃出宫,她只想了要如何进宫,如何杀人。
茫茫然走在宫道上,最后被一个女人救了,她送沈珠出宫,还不惜以自焚作为代价,帮沈珠引开了注意。
她说她也姓嘉。
“那似乎是嘉娘娘的妹妹”
沈漠沉默住了,嘉善的妹妹,在梁国的皇宫,居于冷宫,似乎曾经很受宠爱。
如果探究下去,或许能更离阿母近一点。
可是,沈漠闭了闭眼,又睁开眼道:“他们都死了,如今再去追究谁呢?”
“宝儿,我将那些人都杀了之后,就告诉自己,只管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