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机会
这世道就是这样,平民百姓,没有任何机会接触到能改变他们的东西,世家大族,门阀勋贵们,个个酒饱饭足,却依旧学了那些东西。
就是这样不公平。
但沈珠此刻只是有些察觉,还不太算明白。她只是替沈漠紧张,后者却很平静道:“从前与妹妹替一户人家做事,成了侍卫,跟着府里的武师学过一些。”
蜀王追问道:“一户人家?什么人家能有专门的武师?”
“人家姓吴,是镖局出身,于是有武师,教授我们习武,也只是为了让我们以后也帮着一道出镖。”
沈漠撒谎脸也不会红的!沈珠听着,一边替他揪心,一边又忍不住的胡乱要想,以后听沈漠的话,也得问清楚真假了。
毕竟沈漠都会瞒她事情了。
蜀王总算得到勉强满意的答复,于是道:“将军既然愿意推举你,你便做他手下的尉官吧。”
他说完,又看了一眼沈漠身后的沈珠,便就转身,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至于推举沈漠的那个将军,还留在原地。
沈珠看他留个将军肚,身形宽大,脸也是虎目恶像,虽有杀气,但并不像是恶人。
沈漠道:“郝大人,此番还要多谢您的推举——”
郝山霆大笑起来,扶起欲跪的沈漠,他低声同沈漠道:“你要小心,万事万物,不能争先。”
沈漠亦轻声回道:“是,大人,”
郝山霆的余光看见他身后的女子,叹一口气,“流亡在外,想必也多日没有好好梳洗了,你带着她上我的府来,要夏娘帮她好好打理一番。”
沈漠忙道:“使不得!”
郝山霆道:“怎么使不得?你的妹子,就是我的妹子,女娃子在外头受苦,你自然不懂其中的委屈!”
他抬起头仔细看了一眼沈珠,像是察觉到什么,又道:“我府中没有蜀王的人,你可以放心,出了府,还是花着脸吧。”
沈漠听了这句话,一愣,心头瞬地一颤,他其实并不能确定郝山霆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没办法拿沈珠来赌。
沈漠回头看沈珠,沈珠看他眼神示意,便上前来问道:“怎么了?”
沈漠将事情轻声说了,沈珠问道:“夏娘?”
郝山霆得意道:“是我家夫人。”
他那炫耀样子倒是有点不像是个威风凛凛的将军。
但却更不像沈珠从前遇到的那些恶心的人。
少女欢快道:“快快快,我们快去,我许多天没有好好洗漱过来——”
沈漠这才点头。
郝山霆看他们说话的样子,当哥哥的要妹妹点头才做事,心里不免生起疑惑。等到了郝家,那位夏娘便露了庐山真面目。
是一位笑呵呵的胖娘子,长得弯月眉来杏仁眼,极和睦的性格。
上前来便像是老母鸡抓小鸡一样攥住沈珠瘦削的胳膊,颦眉道:“瞧瞧,外头缺衣短食的,瘦成了什么样子!”
沈珠还没说话,陈夏娘又道:“既然来了咱们家,不会少你一口吃的,快跟我进来,洗洗你的小脏脸蛋。”
沈珠被她哄着去了后院,一众侍女围上来替她换了衣服洗澡,外头点着熏香,里面是随时更换热水,还有侍女陪着,这可是自从沈家出事之后的头一次。
沈漠作为所谓的哥哥,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陪着自己妹妹,便只能等在前厅。
郝山霆便道:“你若是不急着洗漱,同我来书房。”
“也好。”
那书房虽然说是书房,但实际上郝山霆泥腿子出身,一本书也看不懂的,不过个可以议事的地方,摆了蜀国地图,连同沙盘,上面甚至可以看到南康的位置。
他们意图谋取南康?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
沈漠只观察了一瞬,便收回目光,郝山霆并未察觉,但或许是要谈论正事,他的语气也沉着了许多。
“你也看到了,王城外头都有了流民,各地也都举事了。”
“我的尉官死在了那地方上,可是魏兴必须要收回来,不然夏国就会得寸进尺。”
沈漠没说话,他到底还是个少年,纵然身形修长,但那锋利的眉目还有些说不出的稚气,能做事,但能担大事吗?
郝山霆目光如炬,巡视着他的神情,最后自己倒是叹了一口气,对沈漠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为什么交给你做?为什么要去做?”
“天下苦梁国久,我出身是差了些,人家都说我是泥腿子,我无所谓,可我的夏娘呢?难道要一辈子陪我吃苦,在黄泥地里面滚爬?”
沈漠斟酌开口道:“英雄不问出身,大人又何必在乎闲人的碎语。”
郝山霆道:“我泼皮烂脸,自然不在乎,可夏娘呢?沈漠,你的妹妹,难道就要这样一辈子同你颠簸?你可知道,再往西去,妙龄女郎若是被”
沈漠抬眼,冷冷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纵然对方有权势,也比他高大,但他却没有退却的意思。
郝山霆识趣收声,转了话头道:“帮我,也是帮你自己,你决定一番吧,是留在这里,还是出去博一个前途来。”
等沈漠回来的时候,沈珠已经洗漱好了,又换了一身新衣裳。
陈夏娘笑眯眯着眼睛,“这是我亲手给娘家妹子做的,你穿着正好。”
是藕荷的料子,大袖衫里头的襦裙上绣了许多的蝴蝶,旁边的粉桃上活灵活现着一只鸟儿。其中的心思,不可谓不巧。
沈珠穿过比这还好的料子,但此刻也忍不住夸道:“您的手艺真巧,只是给我了,那位姑娘岂不是没有了?”
陈夏娘脸色一黯,低声道:“她在魏兴没了。”
没了?
沈珠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同样的身形,证明对方也不过是个少女,但已经没了。
就像是沈家的所有人那样
陈夏娘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徐徐道来:“她从小就跟在我后面,我嫁了人,也带着她,就像是女儿一样养大”
“但她喜欢上了曹勉,也就是将军手下的一个尉官,跟着他去了魏兴,再也没回来了”
妇人红了眼眶,沈珠想到自己家里的事情,也忍不住有些两眼泪汪汪。
陈夏娘看她这样,反倒是破涕为笑了,“好孩子,哭什么?不要哭了,这时节这样乱,早走了也好。”
沈珠却更想哭了,时节再乱,全家人活着,总比死了好,况且是死得那样难堪
外头有敲门声,侍女道:“夫人,沈郎君等在外面。”
沈珠一下子收了眼泪,陈夏娘也跟着笑起来,笑着道:“好,请他稍候,一会女郎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