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面孔
贾田看着他们，确切来说，是死死盯着他们，尤其是他们的嘴。他心里很慌啊，他是个正统的直男，扛不住这种基情满满的画面。他不禁会想：要是真亲了，他该怎么办啊？破门而出，面带羞愧？“这他娘的太娘了！”
他心里发出一声怒吼，毅然否决了这一想法。连忙晃了晃脑袋，走近了些，看着段晨，干咳了几声，冷声道：“谁让你站起来的？坐下！”
他想着用这句话打破这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尴尬场面。段晨不为所动，知道现在自己不能先出手，以免落了把柄。但看张超的样子，就打算一直盯着他看到底了似的，而贾田也只是在旁边狐假虎威，根本不准备主动出击。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人斗狠，都不愿失了气势。其实张超心里已经把贾田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心想：你丫倒是帮忙啊，踹他丫的！可是没有，等了这么半天，贾田一直保持：我是你这边的，但我不动手。“段晨，你小子以后离嫣然远点，否则……”张超突然找到了突破口，阴沉着语气，嘴里吐出的气，冲到了段晨的脸上。“否则怎样？”
不等他说完，段晨侧脸躲开他乱喷的气息，直接反呛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话语变得流畅了，沉默被打破了，贾田眼中看到了一丝欣喜。段晨冷笑，一字一顿，重复道：“否则……”啪，张超打来的右手掌被段晨挡开，两手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响。“还敢躲？”
张超撰起拳头再次挥来，脚下步伐展开，出手也快了几分，可还是被段晨啪一声打开。他越打越快，也越来越凶狠，但依然和之前一样，完全打不到段晨，手上的力像是落在棉花上，发泄不出来，很难受！“帮忙啊！”
他大吼一声，整个人向段晨扑去。贾田已经被两人来回数十下的过招迷了眼，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插手上去，找着时机。此刻的段晨就像雨天出现的蛞蝓，滑不溜秋，任张超再气恼，也打不到他身上，空有一身力气，毫无办法。突然，贾田从旁边一脚踹来，正对着段晨的右腰。只见段晨的身体好像没有骨头一般，咔咔一声，伴随着骨头摩擦作响，贾田的腿踢空，收不住力，整个身体向前倒，正中张超挥来的一击猛拳。胸口吃痛，控制不住地闷哼一声，身体一个仓促，呼吸都变得困难。好在张超中途收了一些力道，同时伸手把他拉住，才避免他被打倒在地。段晨看准机会，向后退了几步，和他们保持着游刃有余的距离，脸上浮起笑容。以眼前两人的水平，想要在他手中讨到便宜，比登天还难！这还是他不主动出手的情况下。这笑容就像一把尖利的匕首，一下插在张超心口上，大吼一声，猛冲过来。又是数十回交手，贾田已经累地直喘粗气，硬是一拳没打在段晨身上，但有一拳打在了实处，不过是张超横扫过来的大腿。这一腿，直接把他踢翻在地，脸还撞在了一个椅子腿上，肿了起来。到最后，两人也没啥招式可言，猛冲猛撞，双臂张开，不停合抱，只为把段晨勒住，让他失去像猴一样的灵活，另一人再上手，一顿胖揍。想法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两人上蹿下跳，把战场延伸到桌上、椅子上，从各个角度攻向段晨，前冲、踏在椅子上，跃起猛扑，依然是人没抱住，自己已然累成了狗。这样看来，不是他们逗段晨，反倒是身处弱势、独自一人的段晨在逗他们。此刻的一切，看着就像一场无声无彩的卓别林电影，肢体语言带着特有的搞笑气息，在这小小的审讯室内，上演着无人知晓的搞笑桥段。人与人之间的争斗本就没什么错对，但终究要分出和输赢。现在看来，段晨在这场争斗中，取得了巨大胜利。审讯室外的走道上，夏东点燃了一支烟，现在警局到了夜班交接前的空档期，人很少，他刚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文档，是这几天暗访得来的消息。他的脸明显黑了一个度，厚厚的油脂铺了一面，这几天开车、走偏远的小路，脸上附着了不少灰尘。手揉眼角，这些灰尘兼油脂沾染到眼睛里，眼睛就会刺辣辣地痛。可是时间紧迫，他不得不日夜兼程，快些将证据落实，连着两晚上没睡觉。手里的文档，还是他实在扛不住了，再坚持就要把着方向盘冲进河里去，才将车停在路边，眯了一小时，爬起来扛着如山倒的困意写出来的。“人生如梦……”他发泄式地哼了一句他经常哼的这句歌词，用的是粤语发音，但很不标准，但更像是他不愿意去唱清，只是像叹气一样把它吐出来。顶头上司正在来警局的路上，他手中的烟抽地很快，眼睛已经合上了大半，手里的文档拍打着大腿，烟气缭绕中，他看到了一个美丽的面孔。说实话，他认识这个面孔，他很想振奋一下精神，笑着对这个面孔点点头，但眼睛都睁不开的他，只能扬起嘴角，对着面孔笑了笑。“怎么，又熬夜了？”
“是啊，熬了几晚上呢。”
“这可不行，快去睡觉吧。”
他嗯了一声，觉得不够，张开嘴，尽量睁开眼，看着面孔，有些失落道：“一个人睡，不踏实。”
面孔保持着微笑，没有说话，那双如同黑夜中最明亮的星的眼睛，看得他不想眨眼。“你回来和我过，好不好？”
面孔笑了起来，但最后变成了苦笑，摇了摇头。渐渐地，面孔与他擦肩而过，他心里其实挺明白的，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人生。他不禁在想：我要的是不是太多了？很快他就揉了揉脑袋，低垂的眼看向面孔经过的地方，它已经消失了，走道尽头的门并未打开。“哦，是我出现幻觉了。”
他嘴里无奈地吐出几个字，身体靠着门，向下滑去，歪坐在地上，脑袋靠着门框，心里好似有一股闷气，怎么也吐不出来。渐渐地，他的呼吸变得微弱，甚至给人一种“他不再呼吸了”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