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旧叶新枝(上)
似乎有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后脑,陈叶慢慢感觉到一阵阵清凉之意传来,脑中的轰鸣声渐渐消失。陈叶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是一位衣着朴素的陌生中年人,旁边站着的正是坅族族长炾茔。这个陌生人能如此轻易地且使自己毫无损伤的停下来,或许他就是天心所说的修为高于炾茔的人。虽然只看了那陌生人一眼,陈叶却发现他与自己有着同样的眼神,看世间的一切不含任何感情,这是旁观者的眼神。眼神中没有希冀,没有失望,不会惊,不会喜,也不会悲,这是一双空洞的,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眼睛。但在这双相似的眼神背后,陈叶却清楚地知道其中最大的区别,他或许能左右世间的一切,自己却被这个世间左右着。炾茔走过来扶起陈叶,向他问道:“陈叶,族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陈叶简单告诉了炾茔坅族被围攻的消息,炾茔看了一眼那名陌生男子,他也正好把视线从陈叶身上移向炾茔,炾茔眼神一转,并未说什么,揽起陈叶向坅族飞去。陈叶被炾茔携着高速飞行着,他没想到已经离开了这么远,自己从上午离开的坅族,现在已经下午了,陈叶突然有不祥的预感,光截堵自己的那两个高手已是如此厉害,如果这样的高手有很多的话,坅族根本抵挡不住,弗渊虽然实力强悍,但他身体已残,怕是支持不了这么长时间。陈叶看了一眼炾茔,倘若坅族被灭,他又会如何呢?普天之下,除了刚才见到的陌生人,恐怕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但他一个人能打过那么多围剿坅族的高手吗?他若死了,自己又将变回自己,自己还是自己,不管到哪里,总要见一场腥风血雨。快到招月山时已经晚上了,陈叶感觉不到那里传来的能量波动,也许战斗早就结束了,突然陈叶听到一声“炾茔来了!”
紧接着眼前光芒万丈,陈叶突然感到全身如爆裂般的剧痛,天诡术运行到自己所能掌握的极致仍难以抵消,自己被炾茔放开掉在了地上,陈叶不知道为什么炾茔他没有防御,任凭攻击打在了身上。陈叶费了好半天劲才爬了起来,看见炾茔跪匍在前面,一动也不动。他前面的是坅族族人的尸体,有他大哥的,他妻子的,他儿子的,族众的尸体更是支离破碎堆积如山,其状惨不忍睹。虽然之前有些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即便之前曾无数次面对过这样的情景,陈叶此时却仍是感到全身如同扎了刺一般的难受。四下安安静静的,甚至能听见火把燃烧的声音,周围站满了人,都在注视着炾茔,而炾茔仍是一动不动的跪匍在那里。大家都感觉不到炾茔的气息,但又没有人敢上前去检查他到底死了没有。这时有人试探着攻击了一下,炾茔生生受下,没有反应,众人都知道倘若是死人肯定会被击飞,大家都恐惧了起来,纷纷用尽全力的在远处向炾茔攻击。陈叶在一旁站着,有些攻击打在自己身上,自己却没有感觉,炾茔那里被各种光华充斥,自己已看不清了,也许他已心死,会这样一直跪匍下去吧。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大都打累了吧,攻击渐渐稀疏起来,大家慢慢看清炾茔仍旧跪伏在那里,只是已经皮开肉绽,他周围的一圈喷淋的尽是鲜血与碎肉,整个后背溃烂的不成样子,森森可见一些碎骨。所有人见到炾茔这个样子都放下心来,以为他绝对已经死了,可就在这时,炾茔竟然慢慢站了起来,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整的他看起来如刚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浑身淌着血,令人不敢直视。周围的这些高手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可仍有不少吓得瘫坐在地。就在大家准备再次攻击的时候,炾茔张开了他那血淋淋的大嘴发出一声震动天地的大吼,整个招月山晃动起来,以炾茔为中心的滔天巨浪朝四面滚滚而来,整个山谷变得亮如白昼,瞬间被充斥为红色,漫天的血雾升腾其中,周围的那些人被震到空中,然后支离破碎的落了下来。一下子围剿坅族的人死了近半,剩下的大部分身体也不再完整,只有少数的顶尖高手没有遭到太大的损伤,但他们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魔鬼一般的炾茔已冲入人群开始了疯狂的屠杀。陈叶突然感到无比的恐惧,可是他却并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恐惧,自己并不怕死,这种血腥的场面也曾见过,他曾一度认为自己对世间的一切毫不关心,然而此刻他却真真切切的感到恐惧,并且这份恐惧每随炾茔杀一人便增加一分。山中的活人越来越少,能逃得逃了一部分,剩下的均惨死在厉鬼一般的炾茔手下,很快山上只剩下陈叶与炾茔两人了。眼看着炾茔朝自己一步步走近,陈叶内心的恐惧无以复加,他是要来杀自己吗?自己宁愿以任何方式去死,就是不愿让炾茔杀死自己。炾茔离自己越来越近,死的气息扑面而来。陈叶直直的看着他,血肉模糊的他面部已经什么也看不清了,陈叶怀疑他是否知道面前的是自己,然而陈叶却清楚地感觉到他已不在乎面前的是谁。陈叶将双眼的焦距放远,等待着下一刻的来临。炾茔来到陈叶面前,没有任何停顿就进行了攻击,然而每一次攻击都打不到陈叶的身上,陈叶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起泛起了白光,这层白光将所有的攻击都抵消掉了,这也是为什么刚才大家攻击炾茔时,自己明明受到波及而没有事的原因。陈叶朝山顶一看,朗朗的月光下,一个人影在那里。陈叶已然猜到他就是找炾茔时遇见的那个陌生的中年人。炾茔还在不停地打着自己,他已经疯了吗?还是说他已不能停下。银白的月光洒在山上却是一片的枯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近处炾茔嗓子里传来呼啦呼啦的声音,听起来却仿佛很遥远,像不甘的呜咽,像无力的怒吼,这一刻仿佛驻留在了这个空间,永远不会停止,永远没有尽头。终于,那个中年人从山顶下来制止了炾茔。炾茔被中年人的劲力压住伏在地上,嘴中犹自发着嗬了嗬了的声音。“他会死吗?”
陈叶问道。中年人看着炾茔痛苦的趴在地上,慢慢说道:“修炼到他这种程度,并不容易死去。”
“那你还是杀了他吧。”
过了半晌,陈叶接着说道。中年人转过头来看着陈叶,“我并不能过多的干预这个世界,但是……”他又开始看着炾茔,良久未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