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九十四章明路
但眼睛闭着,她脑子里就跟跑马似的,每一刻停下,而且她忽然有种感觉,有人正盯着她看,她猛地睁开眼,眼前出现了一个飘在半空的身影。
“陈大年!”
她低呼,眼底有惊喜。
“娘子,谢谢你!”
陈大年说这话时,满脸歉意的笑,“是我无能,不但不能护着你们,还要你替我担心!”
“我……我才没有呢!我是人,你是鬼,我就是再瞎操心也操不到你身上,你少……自作多情了!”
何月娘嘴上耍赖,但脸颊觉得微微有些发烫。
是谁跑人家太爷爷祖坟上长篇大论的一番,还出言威胁,说三日内要见不到陈大年,她就撇下陈家一窝娃儿走了?!
这些事儿陈大年不会知道吧?
她看他,越发觉得他脸上的笑里多了几分的揶揄,顿时气恼地骂,“你还有脸回来?有本事你就死在哪个风流女鬼床上别回来了啊?反正现在陈家也挺好的,娃儿们也听话,家里有你没你一样过日子……”
倏然,一个飘忽的身影扑来,将她抱了个满怀。
不,其实并没有抱住实体的她,只是陈大年半张着双臂,在她身前做了一个将她抱住的虚幻的动作,他的呼吸都好像急促了很多,如果他还能呼吸的话。
何月娘所有强装下的不在乎,都化为乌有。
她定定地看着他,一动不动,也就好似整个身躯都被他抱住,不容她挣扎,不给她挣脱。
良久,他的身影飘开了。
何月娘只觉得原本凝在自己跟前的一团冰冷的白雾骤然消失,她很是失落。
“娘子,对不起!”
陈大年无力地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双手,如果能让他切切实实地抱这女人一次,他也是满足的。
但他做不到。
人鬼殊途。
“太爷爷救了我,他去求了下头的大佬,答应给大佬端茶倒水五百年,大佬这才放了我,也把五娃前一世的孽缘了结了!以后,能不能把这一世的路走好,就看五娃自己的了。”
“救你的是你太爷爷,救五娃的是你,你跑来谢我做什么?”
何月娘心情不美丽,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觉得眼前这个死鬼碍眼!几日来对他的挂念,似乎还不如不见!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太爷爷说,你去给他送钱了,还说了很多话,太爷爷骂我,说我配不上你!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你还年轻,我却是个……”
他的话没说完,何月娘就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这些你才知道?现在跑来假惺惺的说些有的没的,是成心来膈应我的?
“我没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想你表达,就是觉得欠你太多……你本来可以嫁个好人家……”
“对,嫁个志同道合的,大家好一起要饭!”
何月娘心情更烦躁,没好气地怼他。
扑哧!
死鬼竟笑出了声儿。
“你笑屁你笑啊!”
何月娘一个枕头丢过去,没打中,气的他又去抓另一个枕头,那虚空里的身影忽然又扑了过来,就在她的跟前,他做出双手捧着她的脸颊的姿势,“娘子,你放心,我会报答你的,一定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小女人!”
他嘴往前凑,啾啾着在她脸上虚晃地亲了一口。
何月娘满脸绯红。
她知道,他的吻无法真实地落在她的脸颊上,但她就是觉得他实打实地亲了自己,狠狠地。
“流氓,滚!”
“我知道你是喜欢的。”
死鬼坏笑着。
“我让你笑,让你笑……”
她做出一般人家妇人撒娇耍泼打自己男人的样子来,两只粉拳雨点般朝着死鬼打去,打在虚空里一次又一次,她不想停,他在喊疼,喊到后来,直告饶,“娘子,好娘子,别打了,好疼的,疼在夫君身,疼在娘子心呀!”
“我……我才不管你呢!”
嘴上如此说着,小拳头还是放了下去。
她累得气喘吁吁的。
他无比怜惜地轻抚着她的长发,嘴里轻声呢喃,“你要是早到陈家庄一天,哪怕一个夜晚也好啊……”
也好过两人之间徒有虚名,并无你侬我侬的恩爱缱绻!
他渴望能真正拥有她,从发肤到内心,他也愿意给予她自己的全部,从发肤到内心,那种两情相悦,倾心拥有才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啊!
“那个叫陆世峻的不是个坏人,他虽然已经娶妻,但娶了个郡主当媳妇,日子过得注定不是那么的舒坦,他此次来就是来散心的,竟遇上了你……”
何月娘腾地坐直了身子,叉腰骂,“咋,你这是在说老娘是那姓陆的散心的小点心呗?”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说,如果你实在觉得孤单,他未必不是个好的归宿,他那郡主正室在京城,离这里千里之遥,鞭长莫及的,不会……”
“你给老娘闭嘴!老娘就是当几辈子的叫花子,也不会给人去当外室!滚滚滚!”
她狠狠踹了他几脚,踹不中也要踹,太气人了,这浑货,前一刻还情深深雨濛濛的,后一息就给她安排了啥外室的角儿,他以为他是谁啊?
呸呸呸!
一只丑鬼而已。
“那我就放心啦!”
鬼影消失的时候,传回来一句。
放心你个狗头啊!蠢人,混蛋,当老娘是什么人啊?
骂了好一会儿,骂累了,她竟就那么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舒坦,连半个梦都没有,直睡到日上三竿。
“娘,您醒醒,秦先生来了,说是找您有事儿商议。”
秀儿急急忙忙进了正屋,把何月娘叫醒了。
“秦先生?”
何月娘还未完全清醒,咋一听这个名字有点懵,很快她就明白秦英是谁了,当即问,“是不是五娃没去上学?”
人家先生是个负责任的,这是找上门来了?
“不是,一早五娃就去了,是大哥顺道把他捎去的。我也不知道秦先生怎么来了?
秀儿一脸困惑。
那就是五娃闯祸了。
何月娘在心底里认同了这个观点,忙起身洗漱好,把秦先生请了进来。
五娃没跟来。
“先生,是五娃惹祸了?把谁打了?”
“不是,陈家大嫂子,你别多想,五娃又懂事又聪明,学生们都很喜欢他,他怎么会跟人打架?”
秦英见何月娘误会了他的来意,忙解释。
“哦,那就好。”
何月娘松了一口气,不过马上就更疑惑了,“那先生您来是?”
看看现在的天色,这还不到晌午休息时间,是什么让一个勤勉教书,认真负责的好先生不顾耽误学生们的时间跑到了自己家来了?
“这一堂课是背诵课,我安排学生们相互抽背,我来说点事儿马上就回去,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
秦英从何月娘眼里看出她的困惑,忙接着说,“我来是想说,五娃那娃儿我教不了!”
什么?
何月娘这回坐不住了,腾地站起来,“秦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啊?您都说了,五娃懂事聪明,跟同窗之间关系也好,这不是先生们喜欢的娃儿的样子吗?您又怎么说教不了他呢?”
“陈家大嫂子,您别急,听我说!”
秦英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歉意地说道,“我说的教不了五娃,不是娃儿的错,是我自己能力有限,怕耽误了这娃儿!”
“啊?您这哪儿的话?三里五村都知道您的学问好,对孩子认真负责,我这才……”
“陈家大嫂子,您要明白的是,五娃这娃儿现在就是一张白纸,教授他的先生就是往这张白纸上写写画画的笔,这笔下能写出什么样的字来,就能引导五娃成为什么样的人!五娃太过聪颖,学什么一点就通,一学就会,如果让我这样的半吊子学问的先生教他,他也能学会一些知识,但是却长此以往积累了不少小家子气,将来即便是能应试过关,那也永远没有一些大学问家的大气与儒雅!我思来想去了几夜,这才决定来跟大嫂子你说明,如果真为了五娃好,最好给他寻一个更好的先生,这真的是我的肺腑之言,还请大嫂子千万不要误解!”
秦英这番话说的满头大汗,神情也颇为沮丧。
怎么说,让一个人在外人尤其是一个女子的跟前承认自己是个半吊子的先生,等于是自爆丑事,这种感受是不好受的。
但一种爱惜人才的强烈的责任心,让秦英做了这事儿,他羞愧之余,其实还是觉得如释重负的。
最起码,五娃这孩子的将来的辉煌不会因为他而减少半毫!
见何月娘好一会儿没说话,秦英有点急了,“陈家大嫂子,你可别误会我,我真是为五娃好!”
“秦先生,您是五娃的恩人!五娃将来不管成为怎样的人,他都会感激您的!”
何月娘起身,对着秦英深深一躬。
“别,别,我这也是觉得五娃是个有出息的,这都是那孩子本身的造化……”
秦英局促,想要去扶何月娘,又男女大妨,觉得不妥,可这样生生受了何月娘一礼,又觉得不好,后来只好偏了偏身体,算是受了个她个半礼。
--
第二天,何月娘一大早起来,梳洗完毕后,搭陈大娃进城拉脚的马车去了刘家庄。
昨天秦英秦先生临走给她指了一条道儿,说刘家私塾那个叫则无的先生就是学富五车的大儒,若是他能答应收五娃为学生,那五娃就未来可期了。
只是,秦先生也说,这个则无先生为人冷傲得紧,想要他答应收下五娃,难度可想而知。
何月娘却是个性子执拗的。
在她看来,明道儿既然有了,那怎么走就是她的事儿了。
但不管怎么走,这条道儿她是一定要走到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