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再扭正过身,她看向沈齐, 无边的恨意在心中蔓延开来。
自小深受苛待,她也从未想过报复,可当得知自己家破人亡皆因这个人之后, 便再也不能忍受半分。
姜芙提起一旁悬着的长刀, 将刀柄双手紧紧握着, 这是她第一回 提刀,看似轻薄的铁片,实则远比她想像的要重得多。
寒光起,刀身上照出沈齐血肉模糊的半张脸,他近乎吓破了脸,似一只将死的老鼠,吓得惨白了脸,却无路可逃,最后竟慌不择言,对着姜芙破口大骂:“姜芙,你这个畜生,你要弑亲吗!我可是你的姑父!自小将你养大,你竟要杀我!”
声声入耳,句句扎心。
姜芙只觉着讽刺。
刀尖儿指向沈齐,她未急着下手,反而先问道:“我问你,我爹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沈齐为官多年,身背人命数之不清,哪可能每一条都记得清楚,可唯有一件,是他此生至死也忘不了,那便是姜之航
明明他被抓来时,已经将能招的全部都招了,他亦知姜芙或是现在已经知道了全部的真相,可他竟还恬不知耻的想要再博一把,用了全部的气力求饶道:“芙儿,念在咱们亲情一场,你可得帮帮姑父,留我一条命,我就是当牛做马也好啊!”
昔日高高在上的沈大人,如今成了阶下囚,竟想着在姜芙这里讨要一条生路,当真可笑。
没心思听他说这些,姜芙只又重重问道:“我爹,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尾音高扬,她已然没了多少耐心。
刀尖儿同时又逼近了一寸,直抵他的心口处,只要她手上稍稍用力,立即便能扎入他的心口,她只想听沈齐亲口说一句实话!
既这般问,自是什么她都清楚了,沈齐不傻,知道姜芙再良善亦不会就此放过他,干脆什么也不顾,睁大了布着血丝的一双眼道:“我也不想那样做,谁让他不识时务!”
“你爹愚蠢,偏要去查我,我曾不止一次劝过他,咱们是血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他偏偏不听,偏要大义灭亲!他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顾,我又为何要顾念他?”
脑中嗡地一声响,原本姜芙心中还稍有迟疑,可这回,偏就一点疑虑都没有了,她只是恨自己蠢,恨自己笨。
一滴泪自右眼落下,正好滴在刀柄上,姜芙轻笑一声,“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沈齐,到底是我高看你了,你连妻儿都能狠心抛下,更何况是旁人!”
“是你毁了我的一生,毁了我的家,今日你欠我姜家的,我要同你讨回来!”其实当年的事她也有所怀疑,只是每每想到此,便止住了,以她的心性,如何也想像不到人性的恶,更加想不到,自己竟真的是毁于亲眷之手,她将刀尖儿扎入他的心口处,她不能就让他这边轻易的死了!
刀尖儿扎入皮肉,鲜血顺着刀尖儿流淌出来,鲜浓的血色,一路蜿蜒,随之冲入鼻腔的便是一股腥臭之气。
她如今医术精进,已经知道如何扎人最疼却不足致命,手上方向一转,刀尖于他的皮肉里一掉头,沈齐惊着嗓子低叫一声,这一刀实难忍受,“你姜芙,若不是我你哪里当得了这太子妃”
在沈齐看来,这对于姜芙来说,是天大的恩惠。
若是不提这太子妃还好,一提至此,姜芙的心更痛了,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一分,“对啊,这些都是拜你所赐,这些全是!”
若非是他,姜芙哪用受得着这么多苦楚。
若非是他,父母哪里会这般早亡,若非是他,自小何用寄人篱下。
整个姜家的血肉都被他扒尽了,如今他还拿太子妃说事儿!
谁稀罕过这个太子妃,谁?
圈椅上的人一直目视着这一切,将二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崔枕安紧咬牙关,眼中神绪不明。
不知为什么,就是觉着心里发堵。
是为着姜芙的人生,为着她的过往,还有为着她那一句“拜你所赐。”
这其中的愤恨,他听得出来。
不光是对沈齐的,更有对自己的。
“还我家人命来!”刀尖儿又是一转,沈齐狂叫起来,“姜芙你这个畜生!我就是下地狱也不会放过你!当初就不该留你性命,就该连你也一同杀了!”
沈齐脑子已经全然不清醒,一张开嘴,牙上满布的血色,
刀沿上的血越来越多,正滴在姜芙的脚边。
此刻她已是气急,只觉着全身的血脉都要炸开迸裂!
可到底她这双手是医病救人的,若让她杀人着实苦了她。
自小心善,从未杀生,连一只虫子也不忍心捏死的人,如何让她面对一条人命。
握着刀柄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只肖再来一刀,便能送他归西,可是这一刀,却如何都扎不进去。
深喘了几口气,姜芙咬着牙,气的心口发疼,全然忽略了身后有异响,直到——有一双暖和的大手包住了她冰凉的指尖儿,单薄的脊背被一个身形全然覆住,那双大手带着她的手,紧握住刀柄,用力朝前扎去,刀割在皮肉上的声音是如何,姜芙也形容不出来
只是听到那一声,姜芙心中所有的怨气都似得到了释放,无比痛快,好似做了一件想要做却从未完成过的大事。
她只觉着那双大手手腕稍拧,那刀便在沈齐的心口中反复剜转,她甚至可以清晰的捕捉到沈齐因过份痛苦而扭曲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