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番外1(姜钟)
番外1当年钟元得手
崔枕安的心疾由钟元治了之后明显好转,虽偶尔还会犯,可是再犯时也不似先前那般难受。
方柳随意抓来了一位医官使,算是给了他惊喜。
他亦观察了这钟元几日,长相清秀,做事稳重,医术高明,比那些平日只会侃侃而谈的庸医要强上许多倍。
这样的人,他倒是有意想要留在身边提拔。
钟元仍旧每日平稳做事,尽量不让旁人看出一点错乱。
他现在只需求稳。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光是为了自己的目的,更是为了姜芙。
只要崔枕安死,只要他死的悄无声息,只要他能安全逃出京城带着姜芙远走高飞
入了太子府,几日不得闲,为了不引起旁人注意,他也很少回京郊的宅院,每日只好生照看崔枕安。
静待时机成熟。
对于将要留在身边的人,崔枕安自是也要小心去查,方柳带回的消息是,钟元的确是自小因为家贫所以才入宫,初为医室杂工,后来一点点晋升为了医官。
家世清白,医术高明,为人稳重,这对崔枕安来讲,比什么都要重要。
崔枕安再次面对钟元,也终于将所有的戒心都放下。
不再生疑。
这日又是照例给崔枕安施针。
这么多年在宫中摸爬滚打,钟元已经练就耳听八方的本事,他知道,崔枕安一定会去派人查他,不过一早在入宫前,就做了万全的准备。
如今只是静待即可。
崔枕安手上的伤经过他上药之后消了肿,伤口已经渐渐痊愈。
这两日的脸色也照比先前好上许多。
窗外的光线透过窗棱照进房中,将香鼎中的香雾照成浅紫颜色。
这是崔枕安素来喜欢的倒流香。
钟元背着药箱入房时,他正闭着眼坐于窗前假寐,听人通报是医官前来,他将手臂朝小几上搭去。
不多时,便听钟元的声音自一旁响起,“太子殿下。”
榻桌前的人未睁眼,只是懒洋洋的应了一声。
钟元前是将他包在手上的纱布拆开,观查了片刻才道:“太子殿下手上的伤已经好了,往后便不用再上药了。”
这手上的伤对于崔枕安来说太过微不足道,从前他身上受的伤一处伤都比这要重的多,他根本不在意。
随而钟元又道:“太子殿下心疾有所好转,微臣想要改银针换为金针给太子殿下治疗心疾。”
听到要换针,崔枕安终来了兴致,从前他听说医者施针多用银针,倒是很少听过要用金针,他将眼皮睁开,缓声才问:“金针有什么说法吗?”
“回太子殿下,照比银针,金针针身更软,对皮肉刺激更小,太子殿下的心疾已经过了最危险之际,用金针效果更快些。”
“且说金针,也更
符合太子殿下身份。()”
对于医道,崔枕安半分不通,且他如今查也查过了,自是钟元如何说他便随他去,金银对他来讲并不不妥,崔枕安复而闭上眼,缺什么用什么尽管与管事开口,医道上的事不必同我商量,将我的病快些治好才是紧要之事。()”
听他这样讲,全无半分起疑,钟元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要他答应就好,只要他答应,第一步便完美迈出。
“是。”钟元应下,心中暗喜。
“对了,往后你便不用再回宫中了,”崔枕安突然又道,“今日我已派人入宫去同你的管事讲了,往后你就留在太子府。”
这对于常人来讲,是无上的殊荣。
在卸药房任人差遣还是在太子府身旁亲侍,是个人都会选。
太子殿下并非旁人,而是当朝储君,得他亲点随侍,前途无量。
任任何人听了,都觉着钟元是平步青云,一步登天。
可他心里却不这样想。
这东西,他都不稀罕,他志也从不在此。
可钟元仍旧需得好生谢恩,他恭恭敬敬的给崔枕安行了一礼,“钟元谢太子殿下提拔赏识。”
荣辱不惊,不会一惊一乍,处事平和,这是崔枕安最为欣赏他的一处。
只是此时的他并不知,世上若是有人对金银地位不感兴趣,那么唯有一点,是奔着要他命来的。
一切毕,钟元照旧给崔枕安施针如常,那人这两天身子不适,且公务也忙,休眠时照比寻常要少上许多,因而借着给他施针的空档休息一会儿。
此刻殿中无旁人,银针扎入穴位,钟元缓缓抬眼看上崔枕安的那一张脸。
就是这一张脸,看起来英俊潇洒,彬彬文质,俊美的几乎无可挑剔,他高高在上,是云上的贵人,难道这样就可以随意践踏旁人的真心?就可以将人骗的体无完肤
钟元很想高声质问崔枕安,姜芙究竟做错了什么他要这般待她?
然,他是不能的,但是他可以用另一种方式,给姜芙讨一个公道。
崔枕安位高权重,所想之物顷刻便可得到,上午不过提了一嘴,不过一个时辰,一套新制的金针便送到了钟元的手上。
送针来的人知道他将来会长留太子府,与他客套了两句,在将人送走后,钟元看着那一套到到手的金针,取来一只海碗,将金针放入,而后倒清水没过金针,又从药箱的夹层中取出一颗黑丸,将黑丸放入海碗当中,入水即化,不多时,黑丸化成的黑水尽数都被碗中的金针所吸收,水色变清,一切都像是不曾发生一般。
钟元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近了崔枕安的身,一如今日,他可以用最快,最简单的方式要了他的性命,但是他没有。
因为他想要活命,他的未来中,多了一个人,他想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可以明光的走向她身的退路。
这是个极大的诱惑,虽险,可他还是做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诊治,崔枕安
() 的身子明显好转,连那沉年的旧疾也在一点点朝好的方向发展,他每日觉着精神都十分饱满,对未来充满了希望,甚至觉着自己也能康健的活着。
实则他不知的是,这不过是一种钟元亲手给他制造的假象罢了。
无人对钟元的金针起疑,亦无人知道钟元用毒的手法有多高明,只要是过了崔枕安那一关,几乎没有医者能留意到钟元日日经过那毒所沁透的金针给崔枕安施毒。
那毒入穴入心,不出两个月,他必暴毙而亡。
随着时日一天天相近,钟元也越发的得心应手。
直到这天,他觉着时机成熟,终于朝崔枕安开了口:“太子殿下,您最近身子感觉如何?”
近日来崔枕安觉着自己精力不错,即便是他来给自己施针的时候,也能抽个空来看公文。
他目光不离案上卷宗,语气却十分轻快,“不错,比前日好多了。”
“钟元,你倒真有本事。”
钟元轻笑一下,随之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这针再施一回就可停了,到时候只需要用药巩固便可。”
“可以停针了?”一听此,崔枕安自是喜出望外,他苦心疾久矣,既说可停针,便是说明已经好了七八,心中有狂喜之意。
最近这些日子,那心疾的确也再没犯过,身子前所未有的松意。
钟元点头:“是,不过也要按时喝药,才能彻底调好。我打算亲自出府去给太子殿下挑下些药材,府里的东西的确都是好的,只是有几味药需得用鲜药才行,经旁人手,我总是不放心的。”
因钟元治得了他的心疾,而今崔枕安自是对他十分信任,医事且听他如何说便如何做,一提此要求,崔枕安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好,那你去办吧。”崔枕安应下,随之目光又落在桌案公文之上,丝亮没有留意钟元因窃喜而提起的唇角。
一切都已安排好,只等最后一回施针,他便可脱身了。
心中有些激荡,亦有些不真实感。
直到最后一次给崔枕安施针前,钟元回房后特意加大了药量。
经过这么久的铺垫,这些药量足可让崔枕安无声无息的心悸而亡,只要他能顺利脱身,就能立即带着姜芙远走高飞,至此姜芙再也不用担心受怕的过日子,再也不用听到那个人的名字。
“姜芙,等我。”想到此,钟元的决心又加重一分。
次日一早,钟元来到长殿之中,崔枕安已经伏案忙公务。
一见钟元入殿,他眉眼中显了稍许喜色,这回是钟元最后一次给他施针,过了这日,他便得以解脱了。
终是摆脱了长久以来的心疾。
还正想着,待身子痊愈之后赏他些什么。
两个人各怀心事,连崔枕安也没留意到今日钟元的不寻常,甚至施针时,他的手有些细微的颤抖,险些摸不准穴位。
不过好在,最后一切还算顺利。
他尽量不去打量崔枕安的神态,以免他心
中起疑。
半个时辰之后,钟元将崔枕安身上的金针一一取下又收好,这才拎着自己的药箱退出长殿去。
若不出意外,这将是他见崔枕安的最后一眼,今日也是崔枕安活在世上的最后一天。
可眼下风平浪静,那将死之人还不知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自长殿中出来,钟元看向方柳,“柳大人,我已得了太子殿下的许可,今日会出门为他置办些药材,其中几味有些特别,可能要去隔壁县才能取到,晚上有可能赶不回来。”
钟元来了太子府有一段时日,方柳已经拿他当了自己人,他既说得了太子殿下的许可,方柳自也不会从中拦着,还好意道:“自己出门会不会不太方便,要不要我派几个人随你同去?”
“不必了,倒不是什么危险事,我早些去,早些办完,争取明日能早些回来。”
言外之意,今晚铁定是回不来了。
既听他这般说,方柳也不勉强,“好,那你注意安全。”
“好。”钟元应下,随之朝上提了肩上的医箱带子,大步离去。
如今太子府的人,都默认钟元是太子身边的人,对他客套,出府时亦不用手信,也没人盘问他去哪,他只背了个药箱出门,身上也没带衣衫细软,旁人更不会起疑。
直到他出了城,面色才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雇了一辆马车来到京郊他的小宅子里,哑婆婆正在院子里晒衣裳,而姜芙正在屋里看医书。
哑婆婆背对着门口自是没发现院门打开,反而是坐在屋里的姜芙先听到了听响,从窗子里探出头来,一眼便见到才刚入门的钟元。
“钟元!”两个多月他都没回来了,一见他人,姜芙发自内心的欢喜。
话落,她将医书放下,匆忙出了门去,哑婆婆见姜芙笑着出门,这才发现钟元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院中。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见他面上有灰土色,一见就是急匆匆赶回来的,姜芙怕他累着,忙解下他肩上的药箱拎在手里。
一见姜芙,心中原本的慌乱都不存在了,见了她的笑脸,钟元便觉着一切都值了。
“姜芙,你先听我说,”他拉了姜芙的腕子,片刻也不敢耽误,一字一句郑重道,“你现在快去收拾东西,值钱的都带上,咱们马上离开京城。”
他语气很缓,可内意却很急切,姜芙的笑容定在脸上,随而消散。
她清楚,能让他这般着急的,只有一个可能性,那便是事关崔枕安。
姜芙百分之一百的信任钟元,她知道无论如何钟元都是会站在她这边的。
虽然他身上好似有很多解不开的迷团,但他是会拿性命去爱护自己的人。
因此他如何说,她便如何做。
“好,我知道了。”姜芙会意,一句废话都没有,只是侧过身去朝哑婆婆比划了两句。
两个人一起收拾,总要比一个人来的快些。
姜芙来时身无长物,不过是
多了几件钟元给她买的衣衫,还有那些手抄本的医书,再者就是卖药材挣的一些散碎银子,值钱倒也称不上,却已然是她全部家当。
几个人生活素来精减,有些东西能不置办就不置办,因而搬家时,收拾出来的东西也不多。
三个人一辆马车,足可装走。
可真要说离了这间住了好久的小院,姜芙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直到落了锁,姜芙才忍不住问道:“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走到哪儿算哪儿,先离开京城再说。”钟元将声线压低,“京城马上就要出乱子了。”
闻言姜芙眼皮一窒,与钟元对视的瞬间,自他眼眸中品出些旁的意思来。
也不再多问旁的,只是匆匆上了马车,一行人朝渡口前去。
这是要做船。
为了这一天,钟元谋划了许久,确保崔枕安在暴毙身亡前他们可以顺利离京。
他很庆幸,没有在崔枕安手上伤口未痊愈之前动手,因为那样太过心急,会使他暴露,万一他体内的毒素使得崔枕安伤处变黑再被有心之人察觉到,这计划便成不了了。
不过一个时辰后,三人来到了渡口,上了一辆商船,船启时,还不过午时,比钟元预计的时间还要早上许多。
直到船开了,彻底要离京,钟元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稍稍稳定下来。
遥遥望着那渐远的皇城,钟元目光如炬。
他暗自想道:“崔枕安,你欠姜芙的,我要帮她讨回来,你崔氏欠我族人的,今日也一并还了吧。”
此刻在太子府的那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早就陷入了一场算计之中。
他心机深沉,于京中演了那么久的戏,最后却被人演了。而那人,正带着曾深爱他的女子远走他乡,对此,他全然不晓。
不过过了午时,崔枕安隐隐觉出不对来,久久未犯的心疼病好似又起了些苗头,倒也不似先前那般抽疼,只是觉着不舒服,胸口发紧。
他自椅上站起身来,长喘了两口气,命人将殿中窗子都打开透气。
可仍觉着身上不舒服,且唤来了方柳,“钟元呢?”
“您不是让出门去置办药材了吗,他一早就出去了。”
崔枕安这才想起前日钟元与他所讲之事,连这都忘了。
他未再讲话,只是招呼着方柳出去。
好在,这不适的感觉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便慢慢消散下去,一切又恢复如常。
他以为一切都会好了,实则不知,这是钟元送入他体内的毒素已经开始发酵,生死在一线,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这回连神仙下凡也救不得他。
果不其然,下午时还好好的,一到了子时,崔枕安在睡梦中惊醒。
心脏异常的痛楚,比先前每一次心疾犯时都要严重。
更可怕的是,他想要出声,却发现发不出任何声音,甚至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一下。
整个人除了面容因痛楚而扭曲之外,且看四肢
,就似梦中人无异,在殿外值夜之人甚至也听不到半分异响。
崔枕安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巨烈的跳动之音,亦能感知五内的血液在向心脏一同涌去,难以承受,难以负担,胸口几乎要炸开。
他面容苍白如鬼,空张着嘴却喊不出半个字来。
明明只过了一眨眼的工夫,却似过了半辈子那样漫长,他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钟元说,他的心疾已经好了,明明再不必施针了,为何
终,崔枕安似是听到了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那一下之后,他再也感觉不到疼了,连面上扭曲的神情也全然定住。
耳内轰鸣,他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无人知此刻他榻上正发生的事,除了钟元。
夜风吹起长河上的浪花,发出波响。
一轮圆月正挂于天际,商船为了赶生意,夜里不停,工人轮流驾船,为了安全起见,钟元和姜芙还有哑婆婆三人住在一个船舱之中,三人和衣而卧。
姜芙今日颠簸身子有些不适,一早便睡了,可钟元却如何也睡不着。
他将船窗推开一角,刚好能看到天上的圆月,月辉照于河面上,似铺了一层金鳞。
若是他估算的没错,这会儿崔枕安已然踏上的黄泉路。
起的悄无声息。
最迟不过子时。
那头全然不知情的姜芙睡的正甜,一道月光正照在她的脸上,她心思重,愁事多,就连睡梦中也挂着一丝隐隐愁绪似的。
钟元充着满满爱意的目光正落在姜芙面上。
他心念道:“姜芙,为了你,一切都值得。”
只要她可以平安无忧的活着,他钟元即便是下地狱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