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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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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三章一如当年的她

    黎阳年三十的夜里,并未因着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而搅扰,更多的人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只顾着团团圆圆的过个年。

    街头狂闹依旧,只怕要到天亮时才能安静下来。

    一人骑了快马,从县衙直奔玉宁坊的一处静宅中,一道黑影化为云龙穿梭。

    外面的焰火时能将他的身影照亮,可那一张面容始终看不清楚。

    直到他入了宅院的堂中,灯火照在他的脸上,将他五官叠上了一层柔光。

    顶着漫身的寒气,仇杨微微颔首复命,“殿下,已经处理干净了。”

    堂内正中有一碳笼,此刻其中火苗燃得正旺,一双长指微微伸于碳笼不远处取暖,火气将那人身披的大氅绒毛吹得浮动。

    终,那人知了姜芙的去向,还是没忍得住过来探望,却也只是白日里遥遥望上那么一眼,亦知她独自过年。

    本想着,来了黎阳,两个人分隔两地,就算不聚也算是用另一种方法陪着她,谁知来此之后,得知了她在这里一应,又知了前阵子有人闹事的前因后果,为图谨慎,崔枕安派了暗线去探个究竟。

    那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如何能瞒得过崔枕安的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杂碎一家杀了,反而干净,又怕有人过后怀疑到姜芙身上,亦让杀了人的仇杨去县衙善后。

    仇杨此事做的并不漂亮,本应在刘繁入门之前就将人解决掉,谁知路上人实在太多,他赶过去的时候,已然见那刘繁在房中。

    这样一来,很容易让姜芙怀疑到崔枕安的身上。

    他这一路归来,心里惴惴不安,崔枕安反而没有怪罪他,只让他歇着。

    这一段时日来经了钟元的医治,他身上的伤病已然好了许多,国事繁重,他亦越发的思念姜芙。

    来此之后,他日日在医馆对面的茶楼之上望着沣元堂,时而见她里进外出的忙着,偶也能见着她笑颜迎人。

    他终意识到,在此处,姜芙是开心的,远比在他身边开心的多。

    而他呢,只在这里瞧上哪怕一眼,亦是好的,足可让他欢喜几日。

    望着笼中的火苗,他突然体味到了当年姜芙躲在他身后的时光,是不是亦是如此?

    其实也并不是全然无趣。

    原来真的在意一个人,并非是要日日同那人在一起,只要能得见,便能很心安,一如这几天来匆忙瞥见的几面,让他食也香,眠亦安。

    正如钟元所言,若是逼得太紧,只会让两个人都受伤。倒不如顺其自然,若两个人真有缘,一定还会重逢。

    仅凭着钟元这几句劝阻,崔枕安强捺了想要去找姜芙的心,硬生生的待在这离西街不远的宅子里,过了这么些天。

    原本还想着,他是不是不该来,可今日的事才给了他肯定,这趟黎阳之行,他来对了。人世自是如此,一个孤零零的女子总会备受多方为难,有人会图她银钱,有人会惦记

    她美色。姜芙心软手软,又没得那些手段,若无人护着她,只怕迟早会被人抽筋剥皮。

    火势足旺,房内烤得干灼,方柳见势端了一杯菊花茶饮递到崔枕安的手边,“太子殿下,冬日干燥,您多喝些茶。”

    顺势接过,轻吹了盏边浮叶,一口尚未饮下,方柳反而担忧问起,“殿下,您打算何时回京?”

    在这里长久待着也不是个事儿,京中事多,亦不能没人主持,毕竟圣上因之前的事儿身子尚未恢复得当。

    崔枕安未答,方柳再多一句嘴也不敢再问。

    “再过几日,仇杨留下,时时看顾着她,若有人闹事,直接斩杀,不留后患。”润了两口温茶之后,崔枕安才徐徐讲道。

    可说起杀人一事,仿似一如切菜切肉那般简单。

    仇杨在一旁应下,旁的他做不好,护人斩贼这等小事不在话下。

    闻会明是姜芙认为现存于世上最可信任之人,因而,她将所有先前在京城所遇皆同闻会明讲说了个遍。

    他听完之后,久久无言。

    竟是不知,当年那个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姑娘这么些年吃了这么多苦。

    原本他恨得咬牙切齿,一门心思的想要上京,但现在,他却怯了。

    若是再让她回去,当真是好事吗?

    他连想也不敢去想。

    “芙儿,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心头那一股热血冷却下来,闻会明斟酌道,“你若不想上京,实在为难,便由我来。”

    姜芙摇头:“闻叔叔,你不是说当年的罪证已经皆被销毁了吗,你仅有我爹的一份遗言,仅凭此,无人会管顾的。”

    “好歹好歹我在京中也算有相识之人,成与不成,都得一试。”

    “你千辛万苦离开京城,如何又能再回去?”闻会明不忍心再讲下去,“若是京中那位记恨上你,又该如何?”

    “他好像已经来了。”姜芙紧紧捏着自己的指尖儿,先前的事她越想越觉着不对,因为这世上,除了崔枕安会以这般手段护她,应再无旁人。

    闻会明先是疑惑,而后恍然,终也明白先前非让他保下姜芙的人到底是何人所指派。

    这一下子,他就更弄不懂了。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闻会明才又问:“他真的肯管顾此事吗?”

    若是先前,姜芙不知,扎了他一回,又弃了他一次,可是自打知道他给许氏翻案之后,便对他又稍稍燃起了那么一点信心。

    许是崔枕安到底,也不是那么不通人性。

    “总得试试吧。”姜芙自椅上站起,“闻叔叔,这个年我是过不得了,我想立即动身回京。”

    “稍安勿躁,”他招手示意姜芙坐下,“这冰天雪地的,你若上京也不急于这一时,医馆我自会让人替你收拾干净,你先在我府上休息两日,待过几天,我陪你一起上京,是生是死这回叔叔都陪着你。”

    “苍天若有眼目,沈齐

    那厮若落到我手里,

    我必将他碎尸万段!”

    自小闻会明过得孤单,

    唯有姜兄一家待他如亲,而这厮用的手段太过阴狠,害了姜芙不说,还害得他们分别这么多年。

    仅有这一句话,足可让姜芙再次感动落泪,“闻叔叔”

    若是当年,她在闻会明的身边长大,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闻叔叔会待她如亲生女儿,无论如何都会护她周全,更不会让她受那么多的苦楚。

    这一声叔叔叫得闻会明心里更不是个滋味儿,他拉过姜芙的手,“孩子,不哭了,咱们爷儿俩团聚,这就是天意,不管怎么说,你还好生的在这人世,你爹娘在天也安心了。”

    “待回了京,那太子若不肯放你,叔叔大不了拿命去换!”

    这么多年,闻会名报屈无门,伸冤无处,如今好不容易看得到点希望,就算拼上这条命也是值的。

    可他这般,姜芙便更怕了,怕好不容易找回的亲人再次失去,她真是一点儿都受不得了。

    “您别这么说,我不会让您有事的,不会。”

    两个人又哭成一团,恰正被门外的李娘子看到。

    她瞧见自家老爷正和钟郎中挨在一起,又联想到那日闻会明奇怪的问起钟芙,心里不自在,“哟,这大冷天的,两个人怎么在这儿啊,连个碳盆也不燃,再冻着。”

    闻会明扭过头来时,眼中含泪,李娘子倒是头一回见着这模样,再瞧这两个倒似没有那般旖旎之意,一时倒是懵住了,“这是怎么话说,还哭上了?”

    “你来得正好,过来看看这是谁。”闻会明朝她招手道。

    李娘子与姜芙连岁相当,自小也是个可怜人,是闻会明三年前在青楼里赎出来的,当时他初到黎阳,此女从青楼跑出来逃到街上,几乎被人打掉半条命,闻会明不忍,便将人赎了,至此养在府中。

    原本是想娶她为妻,可李娘子执意不肯,说自己出身风尘,不愿给他仕途抹黑,自愿当个妾室,且居偏院,一应皆按妾室礼数。

    旁人都以为闻会明有正妻,实则不然,他仅有李娘子这么一个。在这之前,连姜芙也不晓得。

    “我又不瞎,”李娘子上下打量姜芙阴阳道,“这不是一直给我瞧病的钟郎中吗,怎么大过年的,跑这来了?”

    “别乱说话!”闻会明虽是呵斥,却在她面前也没有多少威严,“看好了,这是我儿姜芙!”

    “姜姜芙?”李娘子一时怔住,还想问是哪个姜芙,却一下子反应过来,“姜芙!”

    “正是,那日在府中见她,我就觉着眼熟,今日才知是她没错!”闻会明终于露出一点笑颜,哭过的鼻头红红的,连嗓子也有些沙哑,同样,姜芙也没好到哪里去。

    “天可怜见,可找着了!”李娘子与闻会明夫妻一心,自是喜怒皆同步于怀,“你瞧我,我还以为”

    “别说了,今日年夜,咱们什么都不想,你快回府命人准备一桌酒菜,咱们边说边聊,聊过了还有大事要议。”

    关于姜家的事李娘子亦是清楚,见闻会明这般,她不必问也能明白其中内情,不敢再耽搁,应下之后便匆忙去安排。

    姜芙做梦都没想到,就在这个原本孤苦无依的年夜里,她竟有如此际遇,在于闻会明相认的那一刻起,她这颗逐水的浮萍,似终有了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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