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得意忘形
第二天一大早便去城门坊,随书录官王灵官一起到破烂的军驿衙门办理了落户的文书。并且有幸见到了王灵官的舅舅,正七品的驿长大人,传说中的“昼虎”刘经堂。虽然刘大人连眼皮都没夹他们一下,只是对王灵官重重的哼了一声,显然是因为落户文书没有收到应有的银钱而对外甥很是不满,但这并不妨碍林烦与孟晚两人对刘大人满口子的道谢。之后,林烦与孟晚便在白马驿落了户。军镇西边有一处已经废弃,但还算宽敞的院落,被孟晚以十五个大钱的价格买了下来。三间泥墙粗坯的草屋,一口青石围边的水井,便是两人以后的住所。七八天之后,毛草院子的大门前竖起一块木牌,上面用炭笔写了几个字“惜朝书院”,这样的举动让周围邻里感到十分纳闷的同时又异常欣喜。他们纳闷,是因为不识字,认不得牌子上到底写的什么。他们欣喜,是因为自己的邻居竟然是一个会写字的先生,这样的人自然值得尊敬。以后衙门的告书,各方的契约,以及婚丧嫁娶的文书,都可以找这位先生来帮助了。可是又有些忧愁,不知道这位先生性情如何,读书人可不是好相与的,城北的游老夫子就是个难相处的人,往常请他相帮,最少也得三个大钱,这还只是一般的婚聘文书与丧礼祭文。若是有买卖契约与官司文书,那没个百十文大钱都请不动他。周围邻里也不奢望这位新来的先生不收钱,只是希望别像游夫子那般实心财黑的便是,若是他也如游夫子一般,那……那也只能受着,唯一庆幸的是,不用去城北,路比较近罢了。白马驿是西北边塞,连年死人不在少数,各家的葬事也很是频繁,中土人都讲个死者为大,祭文焚告是对死者的最大告慰,更何况还有年节时的祭祖文表,这样一来读书人的身份便显得优为珍贵。可是白马驿虽说比起其他边城来说相对安全些,但毕竟是四战之地,又有哪个读书人原意来这里呢?听说那个原本游夫子也不过是江南的一个小官,前些年遭了关司,全家老小被发配到这里,饶是如此,也让镇上的汉家百姓着实欢喜了一阵子。只是很可惜,那位游夫子的德行实在不怎么样,贪且毒。所以城里的百姓们很多时候都不敢去找他帮办。如今,虽说又来了一个看写字念书的先生,但他们也吃不准这这位新邻里的性格,所以便不敢贸然接近,只想再等等看,品品这位新先生的性子。于是“惜朝书院”的牌子挂出去十多天也没见什么有人送自家子弟过来启蒙读书,这院子亦是十分静清。某天早晨,林烦起床之后在院子里练了一趟刀,空白处自顾自的打了一个时辰之后,觉得很是无聊,便脱光衣服,兴致索然的来到井边,打出一桶水,只接浇在身上。他背后有一道十分醒目的伤疤,顺着一条脊椎直直往下,一直到腰部到才算停止,伤疤沉旧,异常狰狞,似是被什么野兽所伤。一桶冰凉的井水浇下,林烦打了一个机灵之后,却不由得感到十分痛快,于是一边搓着身体,一边不自觉得哼起了吴苏小调。在屋子里看书的孟晚听到了他的调子,轻轻皱起了眉头,将《归藏经》背在身后,从边上拿起竹尺,走出屋子,瞧着赤身裸体的林烦正洗的痛快,淡淡开口道:“你又不是江南人,哼什么烟雨小调?”
林烦嬉笑道:“此处就你我二人,又没有旁人在,我心里痛快,唱几句又有什么打紧?”
孟晚脸上带着微笑,却用不容质疑的口气说道:“过来,领罚。”
林烦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皱着眉头,戾气十足的说道:“我尊重你,并不代表我怕你。”
孟晚依旧微笑:“过来,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