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九瞳少年

    百万群山，一片充满宁静而原始气息的大片山村中。“杀了他，杀了他！”

    这时一阵阵高昂、血腥的高喊声不断传来，使得这原始村落的上空充斥了野蛮而无情的气息，这气息愈来愈浓烈，仿佛与天地风云都形成了一种无形的激荡。山村村东，一块开阔的平地上，这时已经黑压压的挤满了数千人。这些人中男女老少多是袒胸露腹，腰间要么扎着草裙，要么围着山羊或者野兽的皮裙，在他们的上身大都画满了颜色艳丽的各种花纹，这花纹简洁、原始，但都透露出一股神秘的波动，它们应该是这个原始村落或者是部落图腾的标志，而从神秘纹路中那波动的能量气息来看，绝不仅仅只是图腾标志那么简单。平地中的人群一个个目中尽是疯狂之色，手中拿着简易的标、叉等狩猎工具，不停地反复举向天空，一股股竭斯底里的喊声就是从他们口中呼出。在这些村民目视的前方，是一个简易的祭台，祭台两侧各是用粗大的树枝搭起的火盆，那巨大的火盆都是以青铜类的金属打造而成，上面雕满了各种凶兽的图案，一团团巨大的火焰从铜盆中喷出，一股股浓烟如苍龙般盘旋在整个祭台的上空。火盆架下面是一张张祭桌，祭桌上面供满了牛、羊、猪等牲口的头颅，一道道血水从这些头颅中不断溢出，显然，这些牲口刚刚斩杀不久。引起村民亢奋甚至疯狂的呐喊声的根源明显并非这些牲口，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祭台最中央，这里才是他们真正的兴奋来源点。一个巨大的原木十字架，上面绑着一个人！不，应该明确地说是绑着一个身材孱弱的少年，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这少年皮肤微黑、赤身裸露，低垂着脑袋，一头如同从泥浆中捞起的黑发盖住了整个脸蛋，看不到容颜，也感受不到其惶恐与悲喜，只有其胸口的缓缓的起伏，证明他还是一个活物。十字架下面，站着十来个人，从他们衣着来看，应该是这次祭祀的主持人，也是这个村落中的身份地位超然的人物。“还我风儿，还我风儿，他还只是个孩子啊，怎么可能是妖物！你们放开他，放开他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只见两个彪形妇女死死地抱住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那哭声正是从这女子口中不停地喊出。“大长老，大长老。”

    那女子抬起头，一脸悲切地对着祭台中那十余人中一位身材高大、头发斑白的老者喊道：“您老人家不看僧面看佛面，风儿他爹十二年前为了整个村子免遭于难，与烈山熊王拼死血战，最后同归于尽。而今，你们却要杀了他唯一的儿子，大长老，你说，这天理何在啊？天理何在？”

    那位身材高大，被喊作大长老的老者面色发红，一双目光根本不敢与那披头散发的妇女对视，他微微别了别头，然后抬起头，一双充满血丝的眼中，尽是悲哀与无奈，接着他闭上眼，一行血泪怅然而下。良久，那大长老双手尽力一握，一丝丝血迹从指尖渗透出来，显然这一握，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也压制住了其内心始终动摇不定的心。“莫恩公，您待我们西山部落如同再造之恩，而今，又要您唯一的血脉贡献生命来维持我们村子的平安，老夫有愧啊。如果可能，老夫宁可用一条老命换取令郎的性命，但这世上没有如果，老夫更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数千部民不断地消失在这可怕的瘟灾之中，从而无脸见列祖先宗。恩公，你们一家的大恩大德，我们西山部落定将你们父子刻成神像，让我们部落子孙世代供奉！”

    心念至此，大长老痛苦的目光往旁边一位身着黑衣，手拿骷髅权杖的祭师模样的干枯老者一扫，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用低沉到微不可察的声音说道：“尊贵的祭师大人，现在可以开始了。”

    黑衣祭师见此，旋即一步从众人中跨出，仰天发出一阵怪叫声，接着口中念了几句艰涩难懂的术语，然后右臂拿着骷髅法杖朝天一举，“蓬”地一声，一团巨大的火焰从骷髅口中喷射而出。“荷、荷、荷、荷……”下面的村民看到黑衣祭师骷髅法杖中喷出的火焰，顿时如面对神灵般，口中顿时发出整齐有序的“荷、荷”怪喊声。那黑衣祭师见此情形，嘴角挂着一丝残忍的笑意，然后双手轻轻往下一压，顿时下面偌大的场地一下变得鸦雀无声。“西山部落的村民们，上天有好生之德，天赐西山部落一方净土，以供部民世代衍生至今，奈何今日瘟病横生，而这一切的根源就是天谴！”

    黑衣祭师法杖猛地举向天空，然后法杖一斜，骷髅头直指十字架上的小男孩，尖声尖气地大声道：“这天谴的根源，就是因为他———一个化身人体，玷污神灵的外来妖物！”

    下面的村民顿时人情激昂，一阵阵“荷、荷”之声后，接着几乎是异口同声般地变成了“杀死他，杀死他”的呼声。“静！”

    黑衣祭师左手往口边一嘘，翻手拿出一柄寒光闪闪的解腕钢刀，面色一下疯狂般道：“今天，本上人要替天行道，用手中钢刀斩杀这妖物，还西山部落一个清清朗朗的世界！”

    说完，黑衣祭师踩着石阶，拧着钢刀一步一步地向绑在十字架上的少年走去。“放了我的风儿，你们这些没有人性的畜生，我就是化成烈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见到黑衣祭师的举动，那被彪形妇女摁住的披头散发的女子突然癫狂起来，不停的呼喊和撕咬，突然，一团充满血腥的黑物从其口中喷射而出，在空中划过数米长的血线，然后掉落在地上。再看那女子，只见一张娇美的脸蛋上，那双绝美的丹凤眼死死的睁开着，一缕生机开始从其中迅速退去，瑶鼻下面，一张樱桃小嘴上尽是鲜血！咬舌自尽！众村民见到突如其来的异变，一下全部沉寂起来，那大长老更是嘴角一抽，一股至痛顿时袭满全身，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张大手死死捏住，让其痛不欲生。“娘亲！娘亲！”

    那绑在十字架上的小男孩，一个许久都一动不动的小男孩，这时身子拼命扭曲起来，他抬起头，望着那披头散发、死不瞑目的绝美女子，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那少年一张俊美的小脸蛋上因极度伤心而扭曲，一双眼睛中发出悲痛、绝望、甚至恐怖的光芒。对，是恐怖的光芒。那少年的眼光在不停地变幻，一个又一个瞳仁在其双眼中不停地浮现、不停地挤压，那数量层层密密，细看之下，每个眼中居然有九个瞳仁之多。九瞳少年！一个被山村居民视为妖孽般的存在，一个缠绕在山民心中永远的梦魇！“你们还我娘亲，你们还我娘亲，是你们害死了我娘亲，是你们害死了我娘亲。”

    小男孩的哭喊声如一击击重锤，敲打在每一个村民的心坎上，一些年长的村民脸上纷纷显示出愧然之色，在他们心底，一位白衣胜雪，玉树临风的剑客浮现出来。十二年前，一位白衣剑客带着怀孕的妻子深山寻药，路过西山部落，便寄宿下来。而那一年正值西山部落面临百年难遇的野兽暴动，成千上万的猛兽呼啸而来，其中更有一头活了近三百年、一身修为几乎突破先天之境的黑山熊王作为首领。在这危急时刻，那白衣剑客毅然选择留了下来，与山民击退了野兽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最后，白衣剑客单人独剑，引开了无人能敌的黑山熊王，与其在百里外峡谷中进行殊死激斗，最后兽潮退去，白衣剑客再也没有归来。数天后，大长老带领精干猎户十数人，深入峡谷，终于在一堆乱石滩中，见到了那小山般的黑熊王与白衣剑客的尸体。那白衣剑客浑身血迹斑斑，一袭白衣变成了血衣，一只巨大的熊掌穿胸而过，而他的一柄长剑也深深地插进了黑熊王的心脏之中。长老们带回白衣剑客的尸首，以部落最隆重的葬礼埋之。事后，村民才知道挽救他们命运的白衣剑客姓莫，叫莫磊，是山外一位著名的年轻剑客，修为听说达到了后天十重天的巅峰之境，在凡俗世界中，几乎是顶尖的存在。他为了冲击传说中的先天之境，携带不会武功，但对岐黄之术极其擅长的妻子游猎于万山之中，希望能找到一些传说中的奇珍异药，以突破至先天境界。然而想不到天妒英才，一代武林奇葩，就这样陨落在万莽群山之中。轰隆隆———一阵惊天的雷声，从天而降，巨大的响声惊醒了众村民的追忆，他们惶恐地抬起头，发现刚才还碧空如洗的天空一下乌云密布，呼呼的山风席卷而来，那风力犹如奔驰的野马，吹的众人立足难稳，而这时天空上的闪电化作巨大银蛇更是不停的闪烁，就像一只只巨大的怪兽，要吞灭这无情而血腥的天地，要吞灭这愚昧而麻木的山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