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准备
最后一个月，好像过得很慢。
在这之前，报名，体检，誓师，所有打岔的杂事都已经办完了，老师们的进度按照学生的意思来，第三次模考在五月十号，全市模拟，这是高考前最后一次大模考。
冯主任颤抖着点下成绩，第一第二的名字跃入眼前，好像他三年前点开的那张，从来没变过。
不知怎么的，他有些悸动，每次在他电脑上呈出来的几个数字，是他们学了几年，答了几天，考出来的东西，理科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符号，文科卷子上黑压压的汉字，呈现出来，到最后也不过是这么几个数字。
下半学期这三次模考之前，学校就找两个人谈过话，压分，压分，压分，自己学校批卷子的时候在主观题上尽可能压分，往低了批，要是大模考，学校之间互批，就提前告诉两个人，作文少一半，答题卡漏掉几个。
这是每个学校都会干的事，怕挖人倒是小事，要是有哪个学生受不住，报复，那危害可就大了。
这次的历史卷子出得相对简单一些，历史老师让从靠门第一排第一个人开始，一条龙地讲每道题的考点。
“第一题，分封制下诸侯的权利与义务，把题干中的古汉语大概翻译出来，可以推断出选c。”
“好，有问题吗？没有下一个。”
“第二题，考的是郡县制和行省制的区别，根据当时老师总结的表格，‘犬牙参差’，可以选出来是a。”
“嗯，继续。”
“第三题，实际上考的是内阁与军机处的区别……”
其实听到这里，历史老师，抚了抚鼻梁上的眼镜，把手里的卷子放下了。
他看向底下的一群孩子，想起来刚上高三，考完第一次试，他让他们用这样的方式一个个站起来分析题，第一个人就磕磕绊绊，哼唧半天说不出个一二三。
当时他还生了不小的气，告诉他们还要很长的路要走，要考高分，不是光把每一节的课本知识背熟那么简单的，还得从整本书里提炼出框架结构来，哪一章跟哪一章有联系，哪里和哪里能作比较，通过不断的练习，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提炼出题干的意思并迅速联系到课本。
这是下死功夫学的事。
不知不觉，一个冬，一个夏，他们走过了那么难的一条路，活得像个老成的大人，每说出来一个字，都是做过的某一张卷子起了效果。
“老师？”
见讲台上的老师半晌不说话，站起来的同学还疑惑，寻思着这道题分析也应该是没错的吧，这道题他做对了的。
郝老师看向他，也没让他坐下，只自顾自地问他：“王思宇，第一次站起来一条龙讲题的时候，你是不是第一个，就坐在那。”
郝老师指了指门口的位置，现在那里坐着一个女生，竖着马尾，穿的白色校服短袖。
“啊？”站起来的男生愣愣，回答道，“是，我是第一个回答的，是一道宗法制和祠堂的关系的选择题，我不会，没答上来。”
全班的同学好像都在疑惑，不知道老师为什么突然谈起这个。
“嗯。”历史老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顿了一会，他把文综卷子翻了翻，问道，“这份题，你们觉得难吗？”
“不难。”
“还行。”
“比上一份简单，但也不是太简单。”
自然小声说什么的都有。
老孟于是说道：“就近，三到四个人一组，解决一下共性问题，五分钟，停下来，我们再一起看。”
说完，学生们都应声而动，自己抱团了，郝老师则是站在讲台上，他就是想要任性一次，想要站在讲台上静静地看看他的学生。
其实，除了课代表把统计上来的共性问题直接报上去，老师讲共性问题，还有一种方法是很多课上都会使用的，就是先分组讨论五六分钟然后再解决共性问题。
这种时候，学霸身边都会围着一群人，班里没有说谁学习不好就被孤立，只要自己去找人帮忙，没人会拒绝的，用成绩划分三六九等的观念，已经被大部分学生抛弃了。
继给数学老师讲数学题之后，周男最头疼的事就是给赫赫讲历史题了。
文科的题目毕竟灵活得多，赫赫又是怪想法多的，有的题出得不好，真就能被他辩解出两个答案来。
“所以，男哥，这题为啥不选b？”赫赫一脸真诚地看向他男哥。
带动一群人一脸真诚地看向周男，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什么高明的见解。
“额……这题出得不好。”周男说道。
“啊？那高考出这种，我选b还是选c啊哥。”赫赫接着问。
周男也不知道怎么回他：“额……应该不会有这样的题吧……”
赫赫一脸悲愤，高考这样的事，是连中性笔用什么替芯都要认真对待的，怎么能这么随意呢！他男哥题感好，不代表他自己题感也好啊，万一呢，万一那个出题人就跟自己这种倒霉蛋过不去呢？万一出一溜溜这样的题，难道他就只能听天命了吗？还是说让他在高考考场上抓阄玩？
高淼盯着题干……好吧，她也解释不出来一朵花来。
“其实，其实有时候——”她还没尝试着把脑袋里的想法说出来，赫赫就接着她的话说了。
“姐，您说，您说。”
“嗯……就是，我也不知道怎么描述，反正，我有时候做文综选择题的时候，就是会跳出来，你明白么，就是两个选项感觉都能选的时候，你把自己从题了跳出来，用一种整体的感觉去整体地看这道题，然后脑子里就会有一个比较明确的倾向，那个时候想的选哪个，选出来，一般就是正确答案。”
说完，她期待地看向赫赫，希望自己的秘诀被人领会到了。
赫赫看了看高淼，又看了看周男，点了点头，屁股连着凳子，挪到后面回自己位置去了。
高淼以为他参悟了，没想到听到他嘀嘀咕咕了一句“算了，我还是不要妄图搞懂学神的世界了。”
赫赫和自己的同桌对视的那一秒，仿佛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惺惺相惜。
高淼：“……”
周男看向讲台上的郝老师，那是他们所有老师里白头发最多的一位，他问高淼：“他怎么突然让自己讨论了。”
高淼看向讲台，回答他：“小老头也会有伤感呀。”
小老头是班里人对历史老师的“爱称”，好像……好像是从知道他的微信名字叫“浪里白龙”开始的来着。
嗯。
“好了吗？好了就停下来。”历史老师看大家渐渐停下来，问道。
“行，一到五，有问题吗？”顿了顿，没人说话，他继续问，“六到十，哪个？”
“九。”
“第九题。”
有人小声回答。
老孟于是低头扫了眼题目，开始跟大家讲：“第九题，是一道老题，学新课的时候练习册上就做过，到现在还有问题，说明还是没有吃透，咱们来看一下这道题，题上说‘工业革命……”
铃声打的时候刚好把文综卷子里历史部分讲完，没交代什么，郝老师出了教室。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上课讲的选择题变少了，下课后围着他问题的人也少了，往常一节课，选择题的问题都多得讲不完，现在讲一张卷子倒绰绰有余了。
正想着，他往办公室走，听见后面有人叫他。
“老师？老师！”
郝老师转过头，是自己的课代表。
“老师，今天还没发卷子，我去办公室取吗？”课代表问他。
老孟这才想起来，今天忘了说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