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吐露
虽然，第二天，如他所料的，高淼不怎么好好搭理他，但没关系，只要脸皮厚，那都不是事。
“老师，各组的成绩统计好了。”高淼乖乖巧巧地在办公室跟老孟报告情况，当然，我们纪律委员周男也在。
老孟点点头，瞥见周男的小动作忍不住出口：“周男，你贴那么近干什么，站好，吊儿郎当的什么样儿！”
周男不情不愿地往旁边挪了一厘米，老孟真是他脸皮变厚路上的绊脚石。
高淼觉得不大好意思，她趁老孟坐下在桌子里掏笔的功夫侧身悄悄对旁边的人说：“你过去一点。”
“好嘞。”周男果真就往旁边挪了挪，还冲高淼笑了笑。
老孟大概看了看高淼给他的表，说：“行，我之后再找人谈话，换组的事再说，噢，周男，下午吃饭时间来我办公室找我。”
“好。”
升入高二，学校规定的下午活动时间还是五点四十到七点，但真正被学生们用来吃饭的空隙被缩短了，催着收的作业逼着人要抓紧这难得的自由支配时间，去食堂路上的打打闹闹也少了，步子不自觉加快。
老孟合上电脑，向小办公室里的单人床扬了扬头，示意周男坐下。
“老师。”
“嗯，你的申请学校已经批了，今天晚上你就可以走读。”
“好，谢谢老师。”
“嗯，能先告诉我你为什么缺钱吗？”
周男倒是想过老孟肯定会问他家里的事，但没想到他这么单刀直入，不过也无所谓了。
“我很小的时候我爸赌博，欠了一屁股债，就跳河死了，我妈一直带着我在不同的地方换不同的工作，还清了本，但，您知道的，高利贷，沾上就脱不了身了，所以不停地有人来找我们麻烦。我很爱我的母亲。
高一的时候，她好像是坚持不住了，给了我一张卡，然后就走了，到现在我还没见过她。卡里有六千。之后我在找一些网上的兼职，学了剪辑视频，广告设计什么的，赚的钱也足够支撑我的生活。
但我不能一直坐吃山空，卡里的钱一天天少，只进不出看得我不舒服，所以我得继续弄，起码高三前，我得继续接活。”
老孟早想过周男的家庭肯定是有问题，但没想到是这样，周男现在就坐在自己旁边，两条腿分开坐着，双手拄在膝盖上，没什么波澜地陈述了一个残忍至极的事实，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亲戚的话，没有谁愿意跟被赌徒追着要钱的家做亲戚，所以我没什么可以投靠的人，不过我感觉现在也没有过得很糟糕。”周男看着老孟，这个中年男老师，坐在他的黑色皮椅上，看上去比自己还要沮丧些。
说实话，老孟是自己碰到过的最好的老师，不是说别的老师不好，而是老孟最对人胃口，他知道跟什么样的人相处该用什么样的方法，甚至有时候让自己感觉想在跟长辈谈话一样，之前的老师对周男的印象都是高冷、不可招惹、不爱说话，要是他们知道了周男还又耍宝的一面，怕是要惊掉眼珠子，想来也可笑，自己现在活得跟以前越来越不像了，可以说，现在能牵动他感情的东西太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好事，但起码现在看来，过得挺开心的，生前不问身后事，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还是觉得你现在扛不住，根本分不出来精力去研究什么视频剪辑广告设计，就家教还靠谱点。”
周男笑了笑：“家教钱太少了，而且费时间，和我上学冲突。”
“剪视频就不费时间了？”老孟反问他。
“费时间，我可以在网上学，晚上加班弄，和上学不冲突。”
“不行！你根本没有那么多精力。”
周男回他：“所以，我上回来找您，就是想求您，我平常上学，作业我觉得我需要的我做，对我没必要的我就不做了，想请您这里通融一下，各科老师那边帮我说说，其实我本来想着不做就不做了，他们怎么看我无所谓，反正只要我成绩一直稳定着，老师们自然也不会说什么，但有时候学校检查是很形式的事，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些。”
老孟看着他：“我还是不赞同你现在继续做这个，你说现在赚的钱够你支撑生活了，能撑多久？算了，这样，你停掉吧，你上大学之前，你的生活费不够了尽管问我要，我管你，你把所有心思都给我放在学习上。等你高考完，你想做什么挣钱，是你的自由了，也轮不到我管了。”
周男看了看放在膝盖上手，说不动容是假的，一个老师，能说出来这话，他心里很感动。
他深呼了一口气：“我知道我这么说可能不太好，或者在您看来很幼稚，但是，我喜欢高淼，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本来我对我自己就没什么规划，我妈走了之后我更是想走一步看一步，反正以我的水平上个好大学是没问题的，但是在我发现我喜欢她之后，我就开始控制不住地想，我的以后，我不能拿一个我都看不到的未来去当做我的喜欢的底气，每次一这么想，我就忍不住要规划我怎么去过我的日子，我得是一个，在我自己看来能靠得住的人，不论她知不知道，怎么说呢……”。
周男摸了摸头，每回想起高淼，他就很难保持一种清醒的、严肃的状态，“想到她，我感觉我现在的日子就很甜，我就有动力，我得好好过，才能和她一起过，我认定了这个人，我就得对她负责，各种意义上的，她胆小，敏感，不会轻信，我得给她足够的勇气。”
说完，周男自己应该都没意识到自己笑了，不是很明显的笑，但老孟能看出来是很真心的控制不住的笑，说起高淼，他的眼里就在闪光。
“我喜欢她只在我面前肆意地活着的样子。”
总有人在嘲笑校园时候的恋爱长久不了，可能因为周男的情况太特殊了，十七岁的时候，他就有了要跟一个人一起走完一生的想法，而且还开始仔细地打算了，是不是一见钟情他不知道，但他能非常确定，如果上天在人间给他的烂命里恩赐了一个惊喜，那么他已经找到了，并且视若珍宝。
老孟沉默了很久，他看着周男：缓缓说：“可能真的是我老了吧。我第一次带你这样的学生，没有什么经验，那只能凭我做主了，你回去吧，你说的事，交给我，别管了。”
周男闻言起身，正正经经地站着，朝老孟鞠了个躬，留下一句“谢谢老师”就出了办公室。很庆幸。
高淼一进教室就看见桌子上放着的大塑料袋，装满了吃的，她看向周男，周男冲她做了个“给你的”的嘴型，笑着看她。
她把袋子挂到桌子旁边，这会教室里不少人已经在自习了，她不好意思还回去。
孙佑在她旁边坐着：“组长，周男是你男朋友？”
高淼怔了一下，她没想到孙佑会是第一个问她这个问题的人，她好像也没认真想过他们俩是什么关系，朋友？男女朋友？
“啊，不是。”
孙佑看着她，又问：“那，你们关系挺好的啊。”
高淼低下头：“嗯，自习吧。”
明显的逃避回答。
她低下头看着桌上的题，脑子里在胡乱想着，她得一条条理清楚，才能有一个好的答复。
“我今天就出去住了。”晚自习下了之后两个人在教室又学了大半个小时，从教室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嗯？老班同意了？那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搬吗，东西多不多？”
“不太多，我把必要的收拾收拾，其他的之后再转，花不了多久。”
“嗯……你回去，是晚上要加班吗？”聪明如高淼，她猜到了。
“是，我，做到高二结束，给我们攒点钱。”周男说完自己还有点不好意思。
高淼停下来，她还没有想好怎么组织语言，但她等不及要给站在面前说着“给我们攒钱”的男孩一个回答了。
周男仿佛感觉到她要说些什么了，他静静地等着，宛如一个接受神明审判的将军。
“我想说，你不要太累，累了就歇歇，不用着急赚钱，现在已经够你自己花了不是吗，我家里你也知道，我没有办法现在就去帮你，但是暑假了我可以帮你代课，高三结束了我也可以去找兼职，我平常生活也不费钱，你不用这么拼。”
周男浅浅地笑着，只有右脸颊有酒窝。
“好。”
高淼想了想：“我是说，你别这么拼，我会心疼。”
“嗯，我知道了。”
高淼踮起脚，轻轻地环住了眼前的人，他的腰精瘦，很硬，在男孩的年纪，给人一种可以依靠的成熟男人的坚实感。
周男没有想到，他的女孩这么快就钻出了她的乌龟壳，敞开最柔软的肚皮任人蹂躏，他揽过眼前的人，裹在怀里抱紧了。
“谢谢你，周男。”高淼在他胸前说，一字一字震得他胸腔里血液翻滚。
“我好喜欢你，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高淼，跟了我，我有的所有，都给你，毫无保留地给你，只给你，。”
好，周男，我定不负你相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