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欢迎来到dkst4328号前哨城——】
电子音伴随汽门打开的动静，检查完毕的人进入前哨城，队伍往前动了动，黎珞跟着走了一步。
个人出城采集很难找到好东西，他们力量小无法深入荒野，只能在附近转悠，捡些日复一日搜刮下的漏网之鱼，身上根本没有油水，所以看守城门的士兵检查很快。
真正富的是那些有车有装备的搜集队，可那群人不在这里进城，无论是官方还是私人组织，他们都有另外的专门入口，不和他们这些下等平民，或者说是奴隶挤在一起。
天色逐渐转暗，队伍发生骚动，黎珞抬头望天，确定自己能在天黑前进城，便放松下来。
最前面被检查的女人发出惊呼，她个子高身材丰满，士兵的手在她身前揉捏，那女人握紧拳头，却没有抵抗。
黎珞低下头，摸摸腰间塞着的杂草，心中感到安定，这些东西像是堆积的赘肉，让她的身材毫无美感可言。
果然轮到她时，士兵随意用仪器扫过，并没有做别的。
“包裹打开。”
黎珞打开包裹，里面有她一天的收获，十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和两只巴掌大的灰蚱蜢。
“居然弄到肉，”士兵眼睛发亮，抓起一只丢进自己包里，装模作样翻翻石头，将这些粗暴挥到地上，“下一个。”
汽门再次打开，黎珞听到‘欢迎来到dkst4328号前哨城’，紧绷的神经松开，又活过一天，即使损失一只灰蚱蜢，但比她预想中什么都不剩要好很多。
她弯腰捡起自己的东西，一只皮靴踩住蚱蜢，她抬起头，那士兵看也没看她，“后腿留下。”
黎珞没说什么，哪怕为这两只蚱蜢，她手上留下五厘米的伤口，直到此刻还在流血。
守城门可是肥差，能当上这里的士兵都有背景，不是有钱就是有权，要不就是有钱又有权，她没有靠山，还被城主仇视，得罪不起。
黎珞将后腿扯下来给对方，士兵哼了哼，不耐烦地挥手，她便抓着自己的东西快步走入城内，汽门关上的霎那，她回头望去，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她。
排队的人面露焦急，入夜后前哨城就会关闭，谁都不许进出，在荒野中过一晚，第二天恐怕连尸体都找不到，天黑下来之前每一分每一秒，对于他们来而言都是生命的倒计时。
可士兵不是，他们才不管这些下等平民，只想好好搜刮，生怕错过任何一滴油水。
天越来越暗，队伍后面的人惶恐不安，但他们不敢闹，闹起来只会浪费宝贵的活命时间。
黎珞没有马上回家，找到广场上的召唤门，那是一道高二十米，宽十二米的巨型门扉，白玉雕琢出的骨架，门内是晃动的乳白色光泽，不少人围在召唤门边上，好在它很大，不用多久就能轮到她。
黎珞不顾白眼，硬挤到召唤门边上，没有取出石头，直接全倒入召唤门里，她不希望其他人看到献祭的只有石头。
她随手将蚱蜢丢进嘴里，这玩意富有蛋白质，生吃味道很糟，但谁叫她没火呢，这种被深渊污染的生物，不能在城外吃，否则人会异化变为怪物，只能在城内食用。
大家猜测这和城主的能力有关。
召唤门内的白光波动起来，一袋东西从里面射出，落入她的手中，是四块不大的玉米馒头。
周围的人激动起来，“她拿到了四块馒头！”
“四块馒头，四块啊……”
黎珞躬身护住馒头，赶紧找到广场警卫，在他们旁边快速吃起来，附近还有很多进食的人，不管其他地方怎么样，这里的警卫不会坐视抢劫发生，十分安全。
等最后一口馒头下腹，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散去，黎珞舔舔手指，上面还残留着玉米香，四块馒头终于让她感到饱腹，甚至是撑，这种感觉很奇怪，三年深渊拓荒下来，忍耐饥饿才是常态。
其实应该留下一部分明天吃，但她守不住会被抢走，只能全部吃掉。
黎珞观察四周，不时有人看向她，显然一个女人竟可以换到四块馒头，已经传遍广场，她拉紧兜帽遮住脸。
对于自己能从召唤门换到更多的东西，黎珞从最初的惊讶，到现在的习惯。
同样十块石头，别人只能拿到一个馒头，她就能得到两个，三个，运气好的时候能有五块，好像自己特别受召唤门喜欢，她能撑到现在也是因此，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那些人还在打量她，看来明天的交换时间要改到早上，地点也要换成城东的那个召唤门。
黎珞起身，准备绕路回家，这时远处响起铜锣，她急忙退到广场边上，那些没有吃完的人也一样。
敲锣代表着有贵族经过，他们这些下等平民必须避让。
黎珞挤在一群臭烘烘的人里，这些人起码一个月没洗澡，当然她也一样，但黎珞总觉得自己要干净些，她尽量拉拢斗篷，避免染上别人的虱子。
铿锵有力的马蹄声响起，两队骑士走来，他们身上穿着精美的战甲，身下的战马皆为白色，没有一丝杂毛，穿戴着黄金所制的护甲，额前配有红宝石装饰，这是城主的护卫队，他们负责开路，抽开不长眼的平民。
等护卫队过去，便是城主的座驾，那辆战车由八匹天马拉着，车身更是华丽无比，通体由钻石打造，且镶嵌着各种宝石，女城主意气奋发站在车前，看着自己所到之处，人群纷纷下跪，殷红的唇角微微上扬。
是黎小雪，抢走她城主石的那个继妹。
深渊刚入侵的时候，黎小雪高坐于越野车内，一句话就将她打入地狱。
黎珞捏紧拳头，她绝不会给黎小雪下跪，便躲到沙耶树后蹲下，静静注视着黎小雪在万人膜拜中离去，车上的红宝石刺痛她的眼。
如果城主石没被抢走的话，登上宝座的本该是自己，哪怕她不一定能经营好前哨城，哪怕对抗深渊失败死去，也比现在这样行尸走肉的生活强。
城主石没被抢走就好了……
黎珞眼前闪过什么，仿佛看到自己坐在丰盛的餐桌前，有温暖坚固的房屋，她被烫到般不敢再想，在城里绕来绕去，专挑人多的地方绕了三个小时，这才敢回到自己的破窝棚。
两平方的小窝破了一角，掉下来的砖也被人捡走，她叹气，祈祷今晚不要下雨，她飞快钻进去关上门。
里面当然什么都没有，毕竟连块碎砖都会被偷走换食物，要不是有法律，这座窝棚也保不住，但它的存在，至少能遮风挡雨，让她有个休息的地方。
黎珞闭上眼沉沉睡去，等半夜她察觉有人闯入想要逃跑时，脖子被紧紧勒住，窒息如潮水没顶，黎珞拼命抓着那绳子，却始终无法被扯开。
有人想要杀她！
窒息的过程缓慢而痛苦，黎珞抓破自己的脖子，但这点细微痛楚，完全比不上死亡的恐惧，她一点点看着自己死去，却毫无办法。
她看到远处一抹艳丽华贵的裙角，与贫民窟格格不入，她唯一拥有的小窝棚，在袭击中毁坏，忍饥挨饿省下来的砖石，朝那贵人滚去，还没撞上绣有金丝的鞋边，就被对方的守卫一脚碾碎。
“大人，那卑贱的虫子已用生命偿还她不跪的罪行……”
世界在绝望中灰暗，黎珞脱力倒下去，她要死了，但真的好不甘心。
“呯——”
枪响炸开，黎珞惊坐起，又虚弱地摔回去，望着四周腐化的建筑，她来回抚摸脖子，上面并没有狰狞的麻绳。
她、她没有死？！
黎珞呆呆看向二十米外的大巴，它的座椅早被拆掉，里面满人，像是被挤爆的罐头，但外面的人还在拼命往车里钻，跟疯了一样，一个女人在推挤中摔倒，消失在踩踏间，却没人管她。
星警扯住闹得最凶的那个，使劲掼在地上，又是一声枪响，子弹擦过那人的面颊鲜血流出，星警上膛，将□□对准人群：“排队。”
惊慌失措的人们冷静下来，乖乖排起队伍，被踩踏的女人捂住手臂爬起。
逃难的人群，接送转移的大巴，粗暴的星警……
这一切是如此陌生又熟悉，黎珞以前经历过，三年前帝国刚与深渊接壤，附近城市受到侵蚀，土地腐化植物枯萎，人们无法生存，国家安排民众转移。
她回来了？
她回来了！
黎珞心跳急速，当时自己发烧，继母继妹嫌她累赘，将她丢在路边自生自灭。
她费力触碰额头，烫的。
“哈哈哈哈哈……”
黎珞忍不住大笑，随后被咳嗽打断，眼泪刷地流下，被她用力擦去。
不能哭，今天是个好日子。
她的反常引起星警注意，黎珞回望，两人目光相触，星警面上闪过愧疚，率先移开目光，紧盯住上车的人群。
黎珞费力喘气，发烧让她很难受。
这时一辆越野停在她面前，后车门被打开，一个中年男人走出，他浑身干净整洁，袖口被挽起，就连皮鞋也是锃亮发光，鞋跟没有任何污渍，和四周身上带血，脚染灰泥的人完全不同。
黎珞望这个男人，是她的爸爸。
黎父没想到丢弃时还昏迷的黎珞能清醒过来，表情闪过不自在，但想起等自己回去的妻女，很快变为不耐烦，黎珞就不能安静地被抛弃吗，非要醒过来。
这个大女儿真是从小到大都不体贴他。
黎父眉头紧皱：“给你的面包呢？”
这人渣果然是回来讨吃的。
黎珞再次听到，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想笑，如此混乱的情况他们将她丢下，不愿找个没人的拐角，就大刺刺丢在人堆里，她还在生病，会是什么结果，他们不知道吗。
能直接死去是最好的结果，最怕死前还要遭受凌辱。
他们当然是知道的，只是不在意罢了。
在此之前黎珞很难想到，同个餐桌一起吃饭十年的人，能狠心到这种地步，她再讨厌黎小雪和柳美娟，也没想过要那两人死，对黎父她是有怨，但不恨他，她相信黎父是受到柳美娟挑唆，她始终把他当亲人。
可惜，这样想的只有自己。
以后不会了，她死过一次，就当偿还黎方同的养育之恩，从此他们就是陌生人。
黎方同见黎珞不动，便催促：“快点！还有你那块怪石头！”
黎珞眼中燃起怒火，还想抢走城主石？
做你爹的美梦！
黎珞从怀里掏出面包，还没她手大，一顿都吃不饱，而这人渣装了满满两车物资，还不愿意放弃这袋面包，生怕她死不掉，黎珞撩起眼：“你过来拿。”
黎方同一顿。
再次见面，他发觉自己这个女儿不同了，褪去软弱的外壳，面容冷漠得可怕，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让他忍不住想要躲避。
黎方同为自己产生退意感到羞耻，他想要抢过面包却被避开，领口更被紧紧抓住，他从来不知道黎珞有那么大的力气，感觉像□□尸抓住，令他这个男人都生出窒息感。
记忆中唯唯诺诺的小女孩，侧脸逼过来，眼神浓烈几乎要将黎方同点燃，他忘记抵抗，呆愣看着黎珞。
“为什么要我死？”
黎方同瞳孔紧缩，想到黎珞小时候趴在他背上，软软叫他爸爸，现在却死死掐着他喉咙，脸上全是冷漠，心脏尖锐刺痛起来。
不等他理清心中的感情，黎珞忽然一笑，那笑容冲开束缚，带着说不出的畅快，黎珞使劲将面包砸在车上，面包蓬松柔软，在阴郁的天色里几要发出光来。
乱糟糟的四周猛然安静。
只有黎珞诱惑的声音在回荡：“好多面包，好多食物！他车上还有更多！”
贪婪而压抑的眼神齐刷刷落在车上，像是饿了好多天的恶狗，黎方同额头冒汗，喉咙中干涸得不行，原本柔软的风也变为针刺，叫黎方同浑身上下痛疼起来。
他不敢说话，也不敢站起，任何最细微的举动都会引爆眼前的炸弹，带来无比可怕的后果。
黎方同清清嗓子，准备献出食物，就听到黎珞幽幽开口，“你们还在等什么，不想活下去吗。”
黎方同心脏骤停，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