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山雨欲来

    江伟所在的单位l市h局是国家部委直属单位，隶属于国家h部华北h大区中心。

    国家h部，正部级单位；下设东北、华东、华南、华北、华中、西南、西北七大h区中心和五大直辖市h局，正局级单位。

    每个大区h中心在各省会城市和重点城市又设立h局，副局级单位。

    h系统施行的是：部—大区—局三级管理体系。

    全国h系统的特殊地位和作用，赋予了他们的特殊存在，就是自成体系、自我管理、自我循环。

    江伟所在的单位l市h局，在l市也是相对独立的存在。

    其驻地虽然在l市，但又不隶属于市委市政府管理，而是直接受华北h大区的领导和管理。

    l市h局坐落在市中心，6层的办公大楼巍然矗立，正面刻着几个刚劲有力的大字——l市h局。

    机关院内整洁而又肃穆,楼前碧绿冬青，宽阔的停车场上停满了车辆,院落中央旗台上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江伟记得很清楚，2015年11月，天气渐渐开始寒冷。

    l市h局接到一个重要通知：华北h大区中心王振斌书记带工作组下周要来l市h局检查指导工作。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l市h局开始忙碌起来。

    实际上，年终华北h大区中心对所属局检查指导，是一年一度例行工作，一般都会从12月下旬开始，往年带队的领导主要是华北h大区副职领导。

    但今年没有想到会是王振斌书记亲自带队过来，而且比以往来的早了半个多月。

    在年终岁尾、人事工作变动的特殊时期，这次检查考核更是对h局班子尤其是党政主要领导履职尽责的“全面检阅”。

    办公楼二层，201办公室，宽敞明亮，干净整洁，办公桌上摆放着各种文件。

    前面木质茶几上两盆郁郁葱葱的吊兰，让室内更显得生机盎然。

    l市h局胡天旭局长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华北h大区党委下发的检查考核通知。

    胡局长，50岁，中等身材，鬓角霜白，浓眉明眸，深沉冷峻，给人一种威严不可侵犯之势。

    这次王振斌书记带工作组来，一条隐形任务，就是来考核局级领导。

    局级干部的任免权限在国家h部，华北h大区具有推荐权，国家h部原则上会参考并尊重大区党委的意见。

    整个l市h局，只有两位党政主要领导是副局级，卢晓波书记刚提副局干部不到两年，而胡局长副局已满7年多。

    所以这次考核的隐形任务其实主要是来考胡天旭局长一个人。

    这让胡天旭局长既紧张又激动。

    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胡天旭曾经是位英雄，曾风光无限，正处提副局只用了10个月，创造了和平时期华北h大区干部选拔任用史上的先河。

    8年前，他是b市h局刚刚提任不久的正处级副局长，年轻气盛，抓工作向来一马当先，舍我其谁。

    当时b市发生6级地震，b市h局受命协助军队担负抢险救灾任务。

    胡天旭敏锐地意识到，接受党和人民考验的时候到了。

    虽然大雨磅礴、山体滑坡、余震不断，他争分夺秒，带领50人队伍摩托化向地震中灾区挺进，中途道路因山体塌方严重受阻，他果断放弃车辆，50人队伍全部改为徒步方式向震中奔袭。

    他们成为震中区第一支救援队伍，比军队还早了几分钟。

    中间休息时他坐在废墟上啃馒头的画面，被当地电视台大肆宣传报道，后来还被央视转播。

    一时间，胡天旭成为了新闻人物，成为了h系统的英雄，达到了他的人生巅峰。

    国家h部为表彰胡天旭的英雄事迹，破格提任他为副局级领导。

    不到10个月就提职，在和平年代特别是干部工作逐步规范的年代，这是绝无仅有的。

    提职后，胡天旭来到了l市h局任局长，成为主政一方的一把手。

    胡局长曾经认为，以他的能力，保持现在这种势头，将来升至部级领导，也不是不可能的。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转眼间,八年过去了。

    胡局长在他现在这个位置上，不但没有挪动一下，甚至随着他任职时间增长，但不得不向上打点，来保持现在这个位置和职级不被撸。

    官场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由于成名太早、官位来的太快、路子走的太平坦，以至于胡天旭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沉淀自己。

    他志得意满，习惯大权独揽，习惯说一不二，工作简单粗暴、大胆泼辣、目中无人，不注重细节，着实得罪了一些人。

    所以每年一到干部选拔考核的时候，都有人向上写匿名信反映他的问题，所以他在现副局级职务上一干就是八年。

    这两年，他没事就喜欢端详着他坐在废墟上啃馒头的照片。

    这张照片被他放大并挂在办公室墙上，诉说着他曾经的人生辉煌和丰功伟绩。

    他身上确实没有太大的违纪越矩问题，但也不乏那个时期政治雾霾天下的陋习：

    比如他讲义气、朋友多，忙于各种应酬，奔波于各种饭局；比如他好大喜功、讲究排场，喜欢前呼后拥，喜欢被吹捧；比如他不收受部属的红包和礼金，但他也收受过烟酒和土特产等等。

    这可能是那个年代下大部分领导干部的常态。

    党的十八大之前，像他这样的领导干部比比皆是，忙于应酬、觥筹交错。

    但十八大之后，如果还是应酬不断，还是忽视小节，还是不懂得低调行事，那就是不收敛不收手。

    没人告还行，有人告那都是问题，尤其是对于他这种急于升迁的领导而言，被人告是大忌。

    因为像他这个级别的领导很多，同等条件下，你被人告，就算你是干净的，但至少说明你威信还不到，自然就少了一点优势。

    越往上，官位越是稀有资源，竞争异常激烈残酷。

    胡天旭局长自认为这8年他一直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为事业发展呕心沥血、做出了巨大贡献。

    所以每个领导对自己的评价都是自视甚高，虽然存在一些小瑕疵，但瑕不掩瑜。

    他通过认真分析了华大h大区现在几个待提的副局级干部，他认为无论现在怎么排，论能力、论资质、论工作、论声望等等，他胡天旭都应该提了。

    刚才他按耐不住，分别与华北h大区主要领导谢东来主任和王振斌书记通了电话，含蓄委婉地汇报了自己想动一动位置的想法。

    谢东来主任比较敞亮，电话中直接告诉他，对他的提职，大区只有推荐权，国家h部现在对于被人匿名告状的领导使用都是十分谨慎的，另外现在大区班子中对他提职还有不同意见，但希望还是有的。

    王振斌书记深藏不露，只是委婉地告诉他，让他保持平常心、保持定力，又重申了这次检查考核的重点、工作组大致行程，然后就不再言语，让他也不好再深问什么。

    华北h大区两位主要领导尤其是王振斌书记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他本来沉稳的性格，心思也难免有些波动。

    他感觉自己是千里马，而大区党委没有伯乐赏识，他多少有点愤懑不平、多少有点失落不甘。

    但他现在也深知埋怨也没有用，当务之急必须要把这次迎检任务完成好。

    他专门来到h局卢晓波书记办公室，两人深入交换意见后，围绕下一步充分做好迎检任务达成了初步共识。

    他们把秦钟副书记叫到办公室，安排部署了紧前的三件任务:

    一是抓紧制定一个迎检工作方案，详细明确各项迎检任务和责任。

    二是抓紧拟定领导班子工作汇报提纲，总结近一年来的工作成绩，安排部署明年重点任务。

    三是周一上午全局召开迎检工作大会，全面部署迎检工作任务。

    秦副书记一时间压力山大，他是政治敏感性比较强的领导，知道这次迎考，对胡局长至关重要，对h局党委也至关重要。

    秦副书记返回后紧锣密鼓地安排办公室于晓光主任和江伟开始准备迎检方案和汇报提纲，并指示周日晚上材料组在会议室集合，开始推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