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母亲。”林氏轻声道：“妹妹吃了很多的苦，这么冷的天气，她身上只穿着那么一件单衣，您就别骂她了。”
“还有您的几个重外孙子，那么小，可已经饿了好几日了，您外孙媳妇逃难路上没吃的，所以孩子也没得吃。”
“小娃娃家，饿得不成样子了……”
“母亲，咱们以后一家人，好好地过日子。”
“过去的，咱们就让他过去吧，好不好？”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总是想起自己刚进门儿的那会儿。
妹妹拿着公爹做的风车车，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大嫂嫂前，大嫂嫂后的可爱模样。
自己一直都想妹妹回来，可是她不愿意回来……
她宁愿和那人过着清苦的日子，也不愿回来。
“啊？”
闻言，黎氏坐不住了，她急忙往外面走。
“女儿家可受不得冷，赶紧的，让厨房烧热水，得让你妹妹赶紧去换身衣裳洗个热水澡才是真。”
“她的尺码，家里一直记得的，每年都给她做了新衣裳放着的，倒是不必急着去外头买。”
“不过她既然吃那么多苦，肯定是瘦了不少的，赶紧叫绣娘，来给你妹妹量尺码再好好做几身衣裳。”
“还有，快去找几个奶娘回来，若是把你妹妹的孙子饿着了，到时候，她又得伤心一场。”
“这丫头，在外头过的不好，她就应该早些回来才是，她犯再大的错，不也还是我闺女。”
“我和她父亲，难道还能真的不认她了不成？”
当年的事，她记得是很清楚的。
长子年少轻狂，被利益熏了心，闺女性子又太倔。
宁愿玉碎了，也不要瓦全，非得同那姓沈的走。
也怪伯爷太宠闺女，骑马射箭全都教给了她。
弄得当时柴房和祠堂，十几个小厮都没看住她。
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
她不是不想去找她，可是又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来，一来李家别的姑娘们，还是要名声的。
二来，作为母亲，女儿如此忤逆，她是气愤的。
当时，她一想起自己闺女，就是一肚子的气，直接放言这辈子，她们再也不是母女。
虽然私底下，她会派人去看她，听说她过的还可以，姓沈的没欺负她，就是过的清贫些。
她和伯爷才放心，本想着，只要她在沈家过的好，一辈子就这样也可以，只要她高兴。
可没人知道，在深夜，在每个团圆的日子她和伯爷，有多么想闺女，多么想她回来。
无数次，她都在想，只要她回来，说句对不住，服个软，她就原谅她，也能接受那个姓沈的。
好在，失望无数次以后，她终于还是回来了。
正厅。
“囡囡，囡囡。”
老伯爷到了正厅，见到自己闺女跪在冰冷的地上，当即便心疼得不行，忙上去扯她起来。
“快，快起来。”
“天这么冷，怎么穿的这样少，手怎么这样凉啊？”
老人家心疼地看着女儿，扭头就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自家闺女披上去，然后大吼道。
“赶紧上热茶来，你们都是死的么，没看见姑娘冷成这般模样了，汤婆子呢，快拿过来。”
囡囡？
姑娘？
年轻下人们面面相觑，他们还以为是来投靠伯爵府的穷亲戚呢，没成想居然是大姑娘？
可是，大姑娘不是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吗？
“是。”
他们也不敢啰嗦，连忙去倒热茶来，大丫头云香正想问。
要不要，给地上的那位姑爷也倒一杯的时候。
可下一秒，她却被管着自己的崔妈妈给瞪了一眼。
云香心中一惊，连忙不敢再开口了，只听吩咐给姑娘倒了一杯，然后又拿了个汤婆子塞姑娘手里。
“姑娘，请吃茶，再暖暖手吧。”
崔妈妈这才满意，她十分不爽地看了眼沈明煦。
不喜表现地特别明显，在场人都感觉到了。
她上前扶着自家姑娘坐下，感受到她身上全都是皮包骨，这气愤，也就更厉害了些。
当年若不是这个穷书生，她家姑娘如何会受那么多的苦？
李嘉瑞抬头，扯了扯嘴角，笑道：“崔妈妈，好久不见了，妈妈一切可还安好么？”
这是她的奶妈妈，自小就是她抱着自己哄睡的。
自己年少任性，不知伤了多少人的心……
“老奴很好，姑娘……”
崔妈妈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家姑娘金尊玉贵啊……
“囡囡，瑞丫头。”
这时候，一阵苍老的女音传来。
李嘉瑞连忙站了起来，心口一痛，哭着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对着来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母亲，母亲，女儿不孝，让母亲失望了。”
当年，父亲在边疆驻守，不在家。
她的亲事由哥哥和母亲做主，可她既不想嫁给光宗当继后，也不想嫁给当时的小公爷。
可哥哥听不进去，母亲在他们兄妹间摇摆拿不定主意，最后折中，看上了自家表哥亲上加亲。
她对表哥，只有兄妹之情，如何肯依
所以，她做了大逆不道的事，那就是同人私奔。
不，不是私奔，她是自己去找的沈明煦。
她喜欢沈明煦，可她更喜欢，那种能自己做主人生大事的感觉，可她也知道，自己伤了父母的心。
所以这么多年，尽管她很想家，可是她根本不敢回家。
她不敢看到父母失望的眼神，在走投无路到了福州以后。
她甚至还是在犹豫，还是有些不敢回家。
李嘉瑞怕父母不肯原谅自己，她真的很怕……
可是，孙子没吃的，都快饿死了，乱世之中。
她若不能依靠娘家，又还能有什么出路呢？
就在她犹豫不定，决定还是先不回去见父母的时候，却遇到了，正好探亲回来的崔妈妈，并且认出了自己……
“起来，起来，回来就好。”
黎氏见自己闺女瘦成这模样，哪里还舍得责骂。
“宛城的事，我前几个月就听你大哥说起。”
“我和你父亲，正担心你，都大半年没有睡好觉，没有吃过一顿安稳饭，就怕你出事。”
“派出去的人，也没好消息传回来，还好你好好地回来了。”
“丫头啊，这一路上，可累坏了吧？”
黎氏拉着自家闺女嘘寒问暖，却连正眼都没看地上的沈明煦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