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投石问路
他转身迈向营帐，步伐显得格外坚定有力。
不知道是不是丝竹的错觉，自家老爷整个人都轻盈活力起来了。
这样的轻盈活力不光是体态上的变化，更多的是心态上的转变。
说起来，自家老爷这一次的边城之行，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向来对老爷言听计从的闻家后辈们竟没一个人支持他的。
毫无疑问，支持绝对是不可能得到支持的，却也无一人胆敢开口劝谏一二的。
在闻家，只要是老爷子打定主意要做某件事情，那便是十头牛都休想将其拽回。
更遑论在如此重大之事上提出反对意见，又如何保证能不讲出一些过激之言的呢？
即便是出于对老爷身体状况的考量，他们也是万万不敢说出过于偏激的言辞来啊！
大多数时候，他们仅仅敢于暗地里表示反对罢了。
怎奈碰到自家这位老爷，却是个眼不见则心不烦之人，索性便装作视若无睹，众人也只能哑巴吃黄连。
可到了老爷提出要变卖绝大部分家产时，情况却完全不同了。
家中众人对于此事并未表现出丝毫的不满与抵触情绪，反倒流露出一种体谅与接纳之态。
闻家的后辈子孙们，个个都是心怀大志、志向高远，有理想有抱负之人，对于祖辈们辛苦打拼下来的财富，他们持有一种豁达开阔的心态。
财富什么的，他们看得开也看得很淡！
在他们眼中，这些财富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罢了。
若是拥有，自然能让生活更美好，但真的为了家国大义失去了，也无需过于悲伤感慨。
毕竟，人生的意义远不止于物质的追求。
闻家人更多的是注重精神层面的满足与成就。
他们明白，财富并非永恒不变的，而真正能够流传下去的，是家族的精神传承和个人的品德修养。
唯有他这个贴身侍从心里知道，老爷孤身带着大半家产和存粮来到边城，不仅是想了结心中遗憾，更是为家族中的年轻一代在投石问路呢！
新帝当政后，老爷子严令禁止家族中有志向的子弟入朝为官。
他宁可耗费钱财去培养一群无用之人，也绝不肯让子侄后辈们卷入朝廷纷争之中去。
掺和进那些事中去，稍有不慎，便可能招来满门抄斩的大祸，是祸连九族的重罪。
作为一家之主，他赌不起，也不愿赌！
他承担不起这样的风险，也不想拿全族人的性命去赌一个大权在握的可能。
可这样的压制，他在世时尚且好说，可等他离世了，事情的发展是否还会按照他所期望的那样进行呢？
难道闻氏一族就真的要从此销声匿迹了吗？
长此以往，与被灭族又有什么两样呢？
正因如此，这一趟，他必须来！
若是可以，也必须为闻氏一族争取一线可能。
自家老爷的身体，虽没到油尽灯枯的地步，可……
“老爷您的身体实在不宜……您真的不考虑考虑太子殿下的提议吗？”丝竹满脸关切，担忧道。
他知道自家老爷的目的，可他更知道边城环境恶劣，条件有多艰苦，对自家老爷这样年迈体弱之人来说，无疑是一场巨大的考验。
虽然老爷心意已决，谁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定，他还是想再劝一劝。
劝完后，他的目光紧锁着老爷子，不想错过闻老一丝一毫的脸色变化。
但凡老爷子透露出一丝一毫的退意，即便是冒着被赶走的风险，他也要带老爷子尽快离开此地。
闻老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地吐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开口说道。
“丝竹啊！你了解老夫正如老夫了解你一样！如果你不想看到老夫立刻丧命，就收起你的那点子小心思！”
“这一趟之行，于老夫而言，并无遗憾！哪怕最终客死异乡，老夫亦毫无怨言！”
这些话都是出自他的真心实意！
倘若时光倒流至出发前，那时的他或许还存有些许私心杂念，但此时此刻，他已然彻悟通明。
从古至今，一直流传着“士为知己者死”这样一句话。
曾经的他对此无法理解，更难以接受……
以他往昔尊崇显赫的身份地位以及渊博深厚的学识涵养而言，世间很难找到能与他志趣相投、心有灵犀的人。
简直少得可怜啊！
曾经也遇到过几个学富五车的人，但最终都因为彼此间观念的差异、人生道路的不同选择等诸多原因，导致他们无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挚友。
令人意外的是，才来守边军军营短短一天时间，竟然让他生出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来。
一切都似命中注定一般，这种奇妙得缘分竟使得他生出豪情万丈来。
不等丝竹开口，闻老已然迈步踏入了营帐之中。
而那个被众人簇拥环绕于中心处的红衣少女，仿佛冥冥之中有所感应一般，转头朝着他们所在的营帐方位遥遥看去。
略微迟疑思索片刻后，终究还是没有迈步跟上前去，只是低声轻语呢喃道。
“愿所有美好终将如期而至！此繁荣昌盛之世必定会如您心中所期望那般！”
……
残阳似血，夜幕渐浓，守边军一整天的操练终于临近结束。
随着最后一声号角的吹响，战士们纷纷归营，原本空旷的操场上逐渐热闹起来。
一堆堆篝火相继被点燃，火苗跳跃着，舔舐着干燥的木柴，发出噼啪的声响。
火势越来越大，橘红色的火焰照亮了整个营地，宛如一片璀璨的橘色海洋。
在篝火的暖光映照下，守边军的军营仿佛变成了一个不夜城。
火光摇曳，将士兵们坚毅的面庞被火光映得通红。
他们围坐在火堆旁，谈笑风生，享受着这难得的轻松时刻。
有那能言善辩的兵卒声情并茂的给身边人说起家乡流传已久的民间故事。
也有人唱起激昂的战歌，好不好听不重要，重要的是能鼓舞士气。
篝火旁边，伙房营的兵卒们正忙碌着，将下午准备好的食材一一下锅，精心烹调。
不消片刻，食物的香气弥漫四散，让人垂涎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