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少年首辅 12
裴寂一回府就见到管家焦急站在门口，见他回来连忙迎上前，“大人，赵夫人来府上了。”
“现在人在哪？”
“在正堂等了有一个时辰了。”
一进屋，裴寂就看到挺着孕肚的薛婉，大约是怀了孩子的缘故，她脸颊圆润，眼下却有些青黑想来是没睡好。
时隔多年，自从裴寂被外派之后，这也是她第一次和裴寂单独见面，只见裴寂头发整齐束在官帽里，身着红色绣金纹的官袍，官威十足，竟让她觉得十分陌生。
“你打算如何处置子路和他父亲？”
裴寂抬手示意她不用站起来，低头抿了口茶才道：“流放。”
两个字直接让薛婉瘫坐在凳子上，赵子路富贵公子一个，让他流放跟让他去死有什么分别？
“子路父亲犯的事我无从辩驳，但你与子路十多年的好友，他罪不至流放，裴大人，可有人情通融？”
自然是有的，裴寂心中叹气，只是这个人情不能由他来说，心里这么想面上还是一派冷硬的模样。
望着薛婉恳求的目光，裴寂摇了摇头，“没有，赵夫人请回吧。”
“你明知道子路罪不至流放，你这么做可是因为我？”
“你已嫁，我虽还未娶，但你我毫无可能，这件事我十年前就想通了。”
薛婉心里一片绝望，犹豫片刻继续说道：“那可是因为林安？”
十年前林安突然消失后，有人在城外河边发现一位溺亡女子的尸体，尸体面容已被损毁，但身形特征十分像林安，裴寂勒令府中众人以后谁也不能再提起这个名字。
十年过去，林安两个字硬生生成了裴寂心中的一个不可言说。
薛婉也因此大病了一场，觉得如果不是自己非要请两人吃饭，闹得不欢而散，林安也不会搬走，最后也不会莫名溺亡。
一提到这个名字裴寂脸色马上变了，眼中最后一丝温情消失殆尽，拉起薛婉的斗篷就要送她出门。
“什么林安，下官认识这人吗？”说到这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赵夫人请放心，若子路不幸死于流放途中，我定差人将他的骨灰带回，好让他入土为安。”
薛婉听他这么说，扬手就是一个巴掌打了过去，“裴寂，你不帮忙就不帮，何必咒子路去死？”因为太过用力，薛婉差点摔倒，裴寂下意识去扶，薛婉误以为他要抓自己，连忙稳住身体快步走出了房间。
“去送送她，她毕竟怀了身孕，一定要看着她安全回府。”
一旁的管家听到命令连忙走了出去，房间又一下恢复了安静，裴寂坐在椅子上疲惫的捏着眉心。
明天就是除夕，过了年他就二十八岁了，他七岁初遇林安，十七岁时与她重逢，所以在得知林安溺亡的消息后，他一直拒绝接受所谓的真相，他一直在等，等她突然有一天又出现在他眼前。
屋里的炭盆早就熄灭了，裴寂动动发麻的手指，只觉得府里安静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裴寂走出门，招呼候在一旁的管家去套车，“去东市。”
东市人潮涌动，这些年来大业朝开通了与各族之间的往来贸易，人群里甚至能看到一些卷发高鼻的异族人，虽然入夜后天气愈发寒冷，街道上还是人挤人，空气中弥漫着好吃的食物香味。
裴寂手里拿着一份烤的焦脆干香的胡饼，随意坐在路边一处摊贩的小桌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饼吃，脑中突然想到如果林安在这里，她会怎么样？
她一定会大口咬着焦脆的胡饼，再叫一份羊肉粉丝汤，坐在自己对面，一口饼一口汤吃的好不满足，裴寂想到这里不禁弯起嘴角，又打发管家去叫一碗羊肉粉丝汤。
可才吃了一口，耳边却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连忙起身环顾四周，心脏仿佛一下子收紧，可周围依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人群嘈杂，难道自己听错了？
不可能，他不会听错她的声音，他丝毫不管跟在身后的管家，挤进拥挤的人群一路找了过去，接连走了十几家店，可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出现，正当他终于放弃的时候，却突然又听到了那个清脆的女声，他一步步跟着声音走去，却是一家不起眼的酒肆。
裴寂只觉得呼吸仿佛都停止了，生怕自己听到的是幻觉，可那站在正堂身穿红色胡服长裙的女子，不是林安又是谁。
他就知道她没死，十年不见，她一点也没有发生变化，裴寂眼中酸涩难忍，站在门外只觉得恍若梦中。
“你们这几个人好生过分，来了我们店里自己不点菜也不让别人点，是什么道理？”
“我说了，我是不会搬走的，我好不容易盘下的铺子，你们限我明日就搬走，是要我搬到哪里去？”
林安本来早就应该出现最后在一个节点，可是裴寂上次实在把她气得不轻，她一直想要推迟进入最后一个节点的时间，可是系统再三催促，终于还是赶在裴寂二十七岁的最后几天把她传送了过来。
还没等她去找裴寂，反而是麻烦先找了来，她在东市开的这家小酒肆，今早突然有几个彪形大汉说是他们主子看中了正当街的铺子，但铺面实在太小便想着同时租下她的铺子，然后直接打通。
“小娘子，咱们再问你一遍，究竟是搬还是不搬。”
“说一百遍也是不搬。”
见林安还是不肯，那几个彪形大汉也没了耐心，直接开始打砸东西，没一会酒肆里就是一片狼藉，林安气得拿起一个凳子就要冲上去跟那几个汉子拼命，却不知道被谁抓住了手腕。
“你谁呀，你放开我。”
“放开你，然后让你送死？”这个声音一出来，林安惊诧的转头突然就说不出话来，裴寂瞪她一眼，拽着她就往外走，手心细细摩挲着林安纤细的手腕，心里是说不出的狂喜和激动。
重新走到原先的小摊前，果然还看到管家焦急的等在那里，裴寂低声吩咐几句管家便带着后面几个随从朝林安的小店走去。
“这里总没危险了吧，还不放开我。”
裴寂却没理她，拽着她坐下，让店家重新上了一份热腾腾的胡饼和羊肉粉丝汤，等饼和汤都上桌了，一抬下巴“吃吧。”
林安揉搓着被拽得发疼的手腕，莫名其妙的看着裴寂，对方却拿起一双筷子用自己的手帕仔细擦干净了，给她递了过去。
但食物确实太香了，林安连忙大口咬下一口胡饼，又大口喝了一口香浓的羊肉汤，吃得不亦乐乎，裴寂冷峻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极浅的笑意。
“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