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有爱人
许星衍越走越觉得这个方向不对。
怎么走着走着，他们又回到了出发点呢？
那个许星衍收拾混混时所在的筒子楼———他小时候居住的地方？
“默哥，不用你扛，我扛就行，你给我们幼儿园捐了那么多钱，这点小事情我还是能帮个忙的。”季瑜一马当先的扛着一箱茅台。
默尧买茅台的时候他们都惊了。
季瑜是惊讶默尧真有钱，买茅台都一箱一箱的买！
许星衍是惊讶默尧又要搞什么，买这一箱茅台是要干嘛！
只有小星衍一路睡着，一直往许星衍的怀里拱。
日落西山，2000年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多的灯红酒绿、彩灯霓虹，一般天一暗，除了大道还亮着，周遭就只剩万家灯火了。
少了一些繁华，倒是多了一些人情。
可是这仅有的人情，也因为许星衍站在这熟悉的筒子楼下而彻底覆灭了。
说什么都不好使了，他现在就要杀了默尧！
上一世撬了他的男友、毁了他的事业，这一世好不容易重生了，结果却成了他的养父，现在还住在他曾经的房子里了？
睡他的床，住他的房，他还得叫他爸爸！
这他喵什么人间杯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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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败的墙皮像是爬山虎一样的攀附在泛黄的墙上，又被一张张小广告严丝合缝的禁锢着，墙角上的灰尘与蛛丝缠绕在一起，逐渐又蔓延到了整个墙面。
灯需要靠人力拉拽才能打开，秽败的橙黄更显得走廊灰沉沉的。
季瑜扛着酒走在最前面，默尧本想要抱小星衍却被大星衍无情拒绝了以后，便走在了中间，许星衍则断后。
白嫩的指节扫过二楼拐角处的墙檐。
那里有一个若轻若浅的划痕，曾经这是许星衍在上小学以前，自己一个人量身高的地方。
一开始是王阿婆给他量，后来王阿婆走后，就只剩自己了，那时候的自己晚上总是会回到这里，就在这个楼道里坐着待一会儿。
201室的一对夫妻不让他待在这，看见一次就要打一次，嫌许星衍破破烂烂的晦气，挡了他们的财运。
以至于那时候他总是缩着脖子，看见大人的第一个反应都是躲避。
想到这里，许星衍终于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与小时候的自己有什么不同了！
现在的自己并没有在大人的面前低眉顺眼过，也没有看见他们就缩起脖子，甚至还敢与他们对视，看什么都天真
或许是一行人的脚步声有些吵，走到二楼的时候，201室的大门忽然从内里打开了。
吱呀的一声重响，骂骂咧咧的男人从内走了出来，把小星衍都惊醒了。
男人看见了他们这一行人，正准备臭骂，却忽然看见了行在中间的默尧，态度立即一个大转弯，嘴边骂人的话语生生的咽了下去。
“哟这不是小默么，又带星衍去吃好吃的啦？”
出奇的，默尧没有理他。
甚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这副状态的默尧，许星衍从来没有见过。
从小到大他都是出了名的和煦温柔，甚至连一句大声的言语都没有过。
内里再怎么腹黑、再怎么蔫坏，外表都也仍然如春风一般，时而冷冽时而温暖时而万物复苏。
这种连看不看一眼的状态倒是头一回。
许星衍好奇的望了一眼默尧，而后者似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同样回头看向了他。
而这一路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默尧已经与他对视过很多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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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哥，把酒放这里可以吧？”默尧打开房门进了家，季瑜紧跟其后，倒是许星衍站在门口迟疑了很久。
看着默尧进了门，放钥匙拿鞋换鞋，一套流程熟练的就好像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一般。
恍如隔世。
默尧给他们分别拿了一双拖鞋，抱着小星衍回了他自己的卧室，然后便穿上了围裙，似乎是打算下厨。
许氏震惊：默尧什么时候会做饭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居然还会做饭？
许星衍百思不得其解，而默尧已经进了厨房。
望着与自己曾经那么相似的背影，许星衍没忍住啧了声，环顾了一圈周围。
这里和他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就连家具摆设都是他曾经的那些，一个六十多平的南房，很小很窄，格局也不好，唯一好一点的就是阳光稍显充足，离商圈较近。
木质桌子用到了几乎快能反光的程度，椅子的高度在坐上去的那一刻，熟悉到连记忆都开始止不住的泛滥。
犹记得左桌角的底下有一个凹槽，许星衍曾经被刮破过。
高中那会儿陆寂学习不行，气得许星衍只好亲自给他辅导，而那个混蛋还不听，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现在想起来许星衍大概是猜到了。
因为他们坐在这个桌子旁的时候，默尧就坐在他们的对面
“陆寂！”
这是许星衍第n次把陆寂的注意力唤回来，“你想什么呢？我两张卷子都做完了，你却连半张卷子都没写？”
“我我被卡住了，这道题太难了。”痞气的少年尴尬的笑了笑，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默尧，默尧却没有看他们，从进屋开始起就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
“一样的类型我都给你讲了三道了，你能不能动动脑子，认认真真的举一反三一下，你不是不会，你是根本没往心里记！”
许星衍直接气过劲了，他又不傻，早就留意到了陆寂看向默尧的视线，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担心你哥，行了，今天就到这吧。”
默尧的哥哥与陆寂的哥哥私交甚密，这也是默尧找上门来的原因。
“别，星衍你别生气，我错了，我也不是很担心我哥，我哥失踪去画画已经是常事了，上回他也是这样，可能过段时间就自己回来了。”
“所以说我让你给月欢哥买个手机啊，你最近打工挣的钱呢？”陆寂家庭状况和许星衍差不多，不过他有一个哥哥，吃穿用度的压力都在陆月欢的身上。
“嗯”
“你是不是又去打游戏了？”许星衍的声音很冷，不出意外，陆寂一定是把钱花了，“还是你又去打架了？”
如果是打架，那点钱确实是不够赔人家医疗费的。
许星衍看陆寂就来气，腾得站了起来，大腿却正好磕在了桌角之上，左桌角底下的凹槽划破了他的腿。
夏天穿得少，鲜血霎时便冒了出来，陆寂也跟着站了起来，翻箱倒柜的就去给许星衍找药去了。
许星衍打算跟着去，却因为转身太猛，险些没站住。
直到身后的默尧面无表情的扶了他一把。
“许老师。”
温柔的声音将许星衍从回忆中唤了回来，他诧异的扭头看去，默尧正站在他曾经扶住他的地方，嘴角挂着一丝似亲近又凉薄的笑。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在这一刻彻底重叠，一样的人却是不一样的表情。
男人走了过来，穿着居家的围裙，将热好的馄饨，以及几个热菜端了上来。
“刚才本意是想请许老师在外面吃得，但是可能许老师考虑到外面人多眼杂不方便，不知道现在能不能赏个脸啊？”
“欸，瞧默哥这客气的。”
季瑜已经一屁股坐下了，看着满桌的肉菜直咽口水，并不是每个家庭都能在2000年吃到满桌肉菜的。
很明显，默尧很有钱。
默尧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许星衍在绷着就让人起疑了，更何况他刚才给了默尧钱，那钱远远超过了馄饨本身的价值，所以吃他这顿饭也没什么。
“默家长客气，谢谢。”许星衍摸了一下左桌角底下的凹槽。
凹槽仍然存在，只不过已经用胶布给封住了，许星衍疑惑地眨了下眼睛。
顺势接过了默尧递过来的筷子，他确实是饿了，一天了没吃东西。
“许老师是从哪里转过来的啊？”
默尧也跟着吃了一点，众人边吃边聊，尤其是默尧还开了一瓶茅台，早就馋不行的季瑜喝了两盅之后直接上了头，全场就他一个人边哭边喝，边述说着自己的难处，以及星睿幼儿园的不景气。
然后‘光荣’的瘫那了。
“我是从北城调过来的。”一路上许星衍听季瑜说了他许多事，他今年刚十九，因为性格孤僻不合群，被人使坏分配到了这里。
“哦，”默尧点了点头，然后给自己倒了一盅白酒。
看着这一幕的许星衍蹙了蹙眉。
默尧从来不喝酒。
说来也可笑，同样是靠自己摸爬滚打创业的，许星衍为了公司都喝死了，而默尧却滴酒不沾，而两人的公司盈利还都差不多。
“默家长喝酒？”
“嗯。”默尧一点没有避讳的意思，痛快的不是人。
“”
“许老师家里有几口人啊，既然是从北城而来，那你还会回去吗？”默尧一直在问许星衍问题，“你老家是哪里的啊？我听你的口音并不像是北城人。”
许星衍有一答一，想也知道默尧应该是在试探他的身份，看来他还是对自己这个名字有诸多猜测。
“默家长都已经问了我这么多问题了，也该轮到我了吧。”
几番说话，默尧已经一个人快喝了半瓶茅台了，瘫那的季瑜都没有他喝得多，可是默尧也只是眼神稍稍有些迷离，并没有喝醉的样子。
“好啊，许老师请问。”
“你从哪里来？”
默尧：“我土生土长本地人。”
许星衍：“本地人，那你父母呢？有无兄长？”
默尧摇了摇头：“我是个孤儿，没有父母兄长。”
许星衍：“？”
若不是眼前之人太过于熟悉，许星衍都要以为他认错人了。
默尧什么时候也成孤儿了，又怎么会没有父母兄长。
是不是默尧在故意耍他，还是说他真的不是记忆中的那个默尧？
可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又要收养小时候的自己呢？天下孤儿那么多，他偏偏就选了他？
“星睿幼儿园里有个叫默尧的小朋友，你知道吧？”如果小时候的自己与陆寂存在，那么小时候的默尧一定也存在。
“知道啊。”默尧很淡定，“这个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有很多，不是吗？许老师？”
许星衍：“”
默尧就是有这个本事，能把白的说成黑的，能把死得说成活的。
话题已经完全无法继续了，从他的嘴里，许星衍一贯撬不出来任何消息。
“那默家长有爱人吗？”顿了顿，许星衍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一个可以辨别默尧身份的问题。
过了很久，久到许星衍都以为默尧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
却见面前已经长成长开，却仍然无比帅气的男人，敛了敛那自带浓厚渣苏感的眉。
深不可测的注视着自己手中的小盅酒杯，又给自己倾了满满的一杯酒。
点了点头后，一饮而尽。
“有。”他说。
“只是后来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