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当晚,黎彦谦处理完公务,准备熄灭烛火就寝,偶见窗户之上竹影摇曳,夜间无风,树影忽动,他当即留了个心眼,这么多年得罪的权贵不在少数,谨慎些总是没错。
睡下之后,黎彦谦并无困意,他心系还在宴府的黎文漪,心里盘算着如何让她看清楚真相,同时受到的伤害能尽量减小。
她已经被宴烽伤过一次了,没过去多久,又得将她尚未愈合的伤口重新伤一遍,黎彦谦多少是于心不忍的,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必须要狠下心来,长痛不如短痛,早日离开宴烽才是正道。
黎彦谦思绪万千,他抬眸凝视着床顶,眼角瞟见有有人影接近床幔,来人速度很快,床幔被人拉开,冒着寒光的刀直冲黎彦谦的心窝而来,他不及多想,随即用枕头挡住了攻击,锋利的长刀划破枕头,落在黎彦谦的左肩之上。
好在有枕头缓解了刀势,砍在左肩上的上不太深,黎彦谦还有力气从床尾翻下去,大喊着:“来人,有刺客!”
见他喊叫起来,刺客并没有被吓跑,反而是紧追着黎彦谦而来。
这是非要置他于死地了,刺客在赌是他的刀快,还是黎府下人来得更快,黎彦谦抓起床边的熏香的香炉砸向刺客,飞扬的香料迷了刺客的眼,黎彦谦趁势打开书案后头的暗门,闪身躲了进去,从里头反锁住暗门。
左肩上的鲜血已经将他的中衣染红了,黎彦谦咬着牙,从暗室里翻出金创药,粗略地给自己包扎了一下,总算是止住了血。
外头噼里啪啦地打斗声还在继续,黎彦谦忧心有危险,没敢出去,他就干坐着,等外头天大亮了,他才从暗室内出去。
他的卧室和外头院子里都有不少的血迹,正如同他料想的,刺客不止一人,除了杀入室内的,外头还有给刺客盯梢和阻止下人来救的刺客。
黎府管家一直在黎彦谦的房门口候着了,见自家少爷受了伤,他急着差人去请太医来,昨晚真是惊心动魄了,刺客被赶出去吼,他没在卧房内看到少爷的身影,他才放心了些。
“黎伯,我没大碍,崔安成呢?”
黎彦谦首先关心的就是崔安成的安危,谁会做这种事情,他心里有数。
管家回道:“他没事,正如少爷所料,有人要取他的性命,还好我们早前就把人藏好了,大牢里假扮崔安成的人只受了伤,没有性命之忧,可惜那伙刺客太厉害了,御史台布置的陷阱竟是一个也没抓到,全让他们跑了。”
黎彦谦放了心,事情没有变遭,“人没
<事就好,跑了就跑了,做出此等下作之事来,跑得了初一也跑不了十五。”
*
“失败了?你们都是废物吗!”
徐漠府上,书房里传来宴烽严厉的斥骂声,花了这么多银子养起来的人,办一两件小事都办不好,留他们何用。
徐漠见势不妙,赶紧对跪着的几个暗卫说道:“还不快滚下去领罚!”
他真担心宴烽火气上来了,将这几人够给弄死了,培养一批精锐暗卫可不单是钱的问题,眼下形势,是不能善了的。
“你真的要冷静下来了,你是多聪明一人,以你的本事,黎彦谦根本不会是你的对手,你要是因为黎文漪继续乱来,不仅解决不了黎彦谦,还会把你媳妇搭进去。”
徐漠苦口婆心地劝着,宴烽以前是多精明能干一人,谁玩心眼能玩得过他,自从他遇上黎文漪之后,就开始冲动了,尤其是成了亲之后,人都变傻了五六分了,这么下去怎么得了。
宴烽脸色黑得吓人,但总算因为徐漠的劝解,冷静了不少,生气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还是得尽快解决黎彦谦,不然这就是随时会导致黎文漪离开他的引火索。
宴烽饮了一口茶,降了降心中的火气,开始重新布局,“做两件事,第一我们要找到黎彦谦藏起来的崔安成,活捉崔安成,他还能派上用场。”
“去哪里找?黎彦谦藏得隐秘,他名下的地产之类的都已经查过了,人不在,沣京城这么大,没有头绪就是大海捞针,找起来耗时又耗力。”
宴烽被徐漠打断,眉头一皱,很是不悦,他压了压情绪,吩咐道:“黎家不富,就那么几处产业有什么好查的,去查他以前救过的人和沣京城里跟黎彦谦关系较好的大夫,他直臣一个,在朝中好友不多,就算有也没几个敢跟我作对,所以他能藏又信得过的,就是他曾经帮过的人,另外崔安成在羽林军的大牢里呆的时日很长了,伤势严重,以黎彦谦的人品,会给崔安成找一个好大夫的,你让刚才那帮废物按这两个方向去找,再找不到,让他们提头来见。”
“好,那第二呢?”宴烽正常些了,徐漠安心不少,宴烽不乱来,还是有机会稳住的。
宴烽凤眸微阖,深沉的眼中暗藏着危险,“给御史台,尤其是和黎彦谦关系近的人施压,并派人监视黎彦谦的一举一动。”
如果他因为黎彦谦不好过,那就让别人也因为黎彦谦不好过,君不杀伯仁,伯仁因君而死,让他赌赌看,黎彦谦的良心能忍受到什么时候去。
< 屋内,宴烽跟徐漠商量着具体的事项,屋外,厚厚的云层遮挡了太阳,逐渐变冷的天气,用寒意肆虐着人间,徐府的管家快步走到书房门口,扣响了房门,“将军,黎府差人送了一封信来,说是给宴大人的。”
屋内沉默了片刻,才有徐漠的声音传出来,“把信送进来。”
管家将信呈给宴烽,宴烽看完后,随手交给了徐漠,宴烽正好奇着黎彦谦想干什么,细看了信,上头写着邀宴烽和他三日后跟黎彦谦在雁回楼一聚,有要事相商。
“去吗?”徐漠挥了挥手中的信,他若没猜错,黎彦谦明面上说是一聚,实际上是想追问他们并且套他们的话,这是御史台常用的手段。
“当然要去,不过得先把筹码准备好,限那帮废物两日内找到崔安成,你盯着点,这事要再办不好,我唯你是问。”
御史台那边,宴烽自己出手,上回将御史台那帮人请回来时,他可做了不少调查,也掌握了不少把柄和软肋,黎彦谦想谈,不管其目的是为了什么,但是道理万古不变,谁筹码多谁就占上风。
*
宴府,黎文漪处理完账本,她支着下巴,望着窗外院子里的来来往往的下人们,有种不好的感觉在心底滋生。
院子里的护卫又增多了,原本黎文漪跟宴烽和好之后,院中的护卫撤掉了许多,这两天,护卫又多了起来。
黎文漪从来没有跟宴烽说过,她其实注意到了院中下人们的变动,她说过信他,就是真的信他。
不远处的香案上,缕缕熏香浮动,黎文漪分明有让青萝添加安神香的,轻盈的香气四散,她的心绪确实如何也安宁不下来。
是要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是已经发生了什么?
黎文漪隐隐有着预感,这几日,宴烽不太对劲,她问起来,他也只是敷衍着糊弄过去了,可黎文漪还是感受到了宴烽的焦虑与紧张。
为什么不跟她商量一下呢,她是不懂朝堂上的争斗,但是他可以跟她抱怨一下,或者倾诉一下啊,她是他的夫人,也让她来分担一下,哪怕只有一点点。
说起来,宴烽好像很少跟她漪回想以往,她的夫君好像总是事先就把事情安排好了,然后自己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了,再来跟她邀功。
他能提前洞察她的心思,黎文漪是很高兴的,可是,偶尔也一起来共同商量对策,不是很好吗?
黎文漪正想着要如何从宴烽口中探听他这次遇到的危机时,青萝将屋内伺候的下人们挥退,
<走到黎文漪身边,将一个小小的字条交给了她。
“这是我们前一阵从黎府带回来的下人偷偷塞给我的,她说是少爷让交给小姐你的,还说此事隐秘,不能被其他人发现。”
黎文漪疑惑地接过字条,兄长为什么做这种事情,此番躲躲藏藏的样子,他是在防着宴烽吗?
她将字条上的内容看了又看,终究是想不出原因,她最近也没听到发生什么大事,那夫君和兄长之间是有了什么矛盾?
既然想不明白,就先照着字条上的嘱咐做好了,兄长他总是不会害她的,黎文漪叫青萝拿来了火折子,将字条焚毁。
阅后即焚,火星一点点吞噬字条,黎文漪的心也跟着字条的灰烬不断下沉,她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想,夫君他故态复萌,又做了坏事,被兄长抓住了,一个想瞒着,一个想揭穿,就有了现在这出。
种种不利的迹象都似乎在显现,夫君他又骗了她什么事,黎文漪对宴烽的信任开始产生了动摇。
三日后,黎文漪在从黎府带回宴府的下人的掩护下,跟青萝换了装扮,偷偷从宴府出来,来到了雁回楼黎彦谦指定的雅间内。
黎文漪来得很早,她等了快一个时辰,整个雁回楼的三楼都安静得很,连来招待她的小二都没有,黎文漪虽满脑子疑惑,可这是黎彦谦嘱咐的,她总归是相信黎彦谦的,就一直安安静静地等着。
终于,外头有了动静了,黎文漪刚要高兴地去开门,谁知却是隔壁房间的,她还来不及出去问问,就有声音从隔壁传来了,还是宴烽、徐漠和黎彦谦的声音。
黎文漪被弄得莫名其妙,先不说雁回楼这出名的茶楼,为什么隔音做的如此之差,只说她兄长玩的这一手,他是在诱骗宴烽说出真相让她听到吗?
用上了这招,说明兄长没有证据,这是诈供还是诱供?
黎文漪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都是一家人,他们怎么还斗上了。
她又气又恼,抬手又要去开门,她要去隔壁把他们两个都骂一顿,一个个的都心思不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商量的,非得耍手段。
她的手刚触及到房门,就被隔壁的一句话给钉在了原地,整个人如五雷轰顶般地呆住了。
“敢暗中派人来刺杀我这个朝廷官员,宴大人真是只手通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