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是喜欢还是喜欢？
男子半信半疑，一猜就中，哪有人运气这么好的，但他将这人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并未在他身上感应到一丝内力。
难道真就是个普通人？
男子没再多想什么，抬手招来小二：“一壶上好的美人醉和二两牛肉，再来几盘小菜”
“好嘞，客官您请稍等”那小二将菜品一一记下，转身下去端菜。
没一会儿，男子要的酒和菜就上齐了，男子吃饭跟他的人一样粗鲁，丝毫没因为外人在而变得拘束。
白沐瑾饱腹后放下筷子，提过桌上的茶水给自己倒了一杯，男子却忽然伸手拦住了他：“道长，喝茶不如喝酒痛快，我看咱们也是有缘，不如一起喝上一杯？”
白沐瑾婉约拒绝了：“多谢阁下美意，只是在下不胜酒力，只能辜负阁下的热情了”
“没事没事”被拒绝了男子也并未放在心上，反倒自省起来：“是我太过逾越了，道长看着就不像是嗜酒如命的人，想来是清修惯了的”
白沐瑾瞧这人说话有趣，问道：“哦？何以见得？”
“说实话，我并未在道长身上感应到任何内力波动，但仔细看的话又发现道长身上有武功底子在，也可能是我修行太弱，看不透道长实力”
说罢，男子惭愧一笑，转而看向旁边的小家伙，见那孩子正对他面前的那盘牛肉望眼欲穿，哈哈一笑，直接上筷夹了一大块牛肉进他碗里。
小鱼儿踌躇不决的看了男子一眼。
“想吃就吃吧，不够这些都给你吃”说着，男子将整盘牛肉都推到了他面前。
小鱼儿眼神询问的看向白沐瑾，白沐瑾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吃吧吃吧，你……”男子拿不准两人的关系，问道：“呃，道长，这孩子是你的……”
白沐瑾道：“是我捡的”
“……”小鱼儿小声抗议道：“才不是捡的”
白沐瑾得逞一笑，正色道：“小鱼儿身世很可怜，我不想旧事重提再让他伤心，他是我收留的孩子”
“原来是这样”男子大概也猜到了是什么伤心往事，不再追问，宽大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小孩的头顶：“小鱼儿这名字取得好，我最喜欢吃鱼了”
小鱼儿：“……”
白沐瑾：“……”
男子瞧着两人一脸无语的脸色放声大笑：“哈哈哈，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对了，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我……”白沐瑾的声音在纱层后面顿住，好一会儿才重新响起：“我姓白，单名一个雨字”
闻言，小鱼儿抬起脸看了他一眼，又重新低了下去，继续吃碗里的牛肉。
“原来是白道长，大家都叫我阿虎，说我做事虎头虎脑的，就给我取了这名字”阿虎道。
白沐瑾笑了笑：“虎是勇猛之兽，是勇敢无畏的象征”
这话把阿虎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两人一番言谈下来，都渐渐熟稔了起来。
桌上的美人醉没两下就被阿虎喝光了，他又叫了一坛，正往碗里倒着酒，一边抬头问道：“白道长是溢河人？”
外面的雨势依然没有变小的架势，溢河是座水上城市，每到下雨的季节就会刮起大风。
轻薄的白纱被风掀起，露出纱层之下的面容，阿虎倒酒的动作忽然一顿，酒坛重重砸在了桌面上。
白沐瑾正看着窗外的大雨出神，闻声转过头来：“抱歉，我刚才有些走神，你说什么？”
这一转头，就见阿虎正愣愣盯着自己，白沐瑾这才反应过来遮面的白纱被风吹了开，他更清晰的看见了阿虎的容貌，只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原来码头上我撞到的那个人就是你？！”阿虎又惊又喜，他撞到白沐瑾跑开之后，解决完手头的急事又折了回去，却未找到刚才撞到的那人，这才来了客栈。
“真是天定的缘分，竟然在这里碰到了你”阿虎道：“之前实在抱歉，冲撞了道长”
白沐瑾笑了笑：“没事，先前见你很急的样子，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瞒白道长，我此次来溢河是特意来找江神医的”阿虎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神色微郁：“只是不赶巧，江神医出远门了，要三日后才回来”
闻言，白沐瑾指腹轻轻摩挲着茶杯，心道：本想等雨停了就上门拜访一番，没想到他竟然不在。
“江神医的医术举世闻名，请他出诊看病的人确实多，既然已知他三日后会回来，你不妨等等”
阿虎摇了摇头道：“怕是等不了那么久，明日我便要急着赶回去，之后还有没有时间再来都不好说”
白沐瑾问道：“是何事如此着急？”
阿虎道：“我的家乡突然爆发了瘟疫，所有人都感染了无药可医，我是习武之人身强体壮，我爹又是大夫，懂得一些预防的手段，正是他让我来找江神医的”
“现在是春季，正是多雨多病的时令，瘟疫一般是由不时之气引起的，阁下的家乡可是发生了什么灾害？”
白沐瑾曾下乡参与过抗疫，对疫情爆发的一些原因多少有些了解。
“一个月前，山洪爆发，坍塌的泥石流摧毁了好几个村子，村里的人都没能逃出来，全被掩埋在了地下”
“后来大雨停了，洪水退散，当地的父母官派人将那些人都从泥石流里挖了出来准备好好安葬”
“当时还好好的，可下葬的前一晚，与那几个村子挨边的一个小镇有几户人家突然暴毙身亡，此事惊动了官府，派了大夫一诊断才发现那几户人家都是身染瘟疫而亡”
“得知此消息后，官府立刻将镇子里的百姓都隔离了起来，以防瘟疫进一步扩散，可是没有用，那瘟疫来得快而猛，只短短三天，镇子上大半的人都病倒了”
“当时我正在山上修炼，得知此事后担忧父母安危，便火急火燎的下了山，值得庆幸的是，家里人都没事，后来父亲就叫我来溢河请江神医出诊救命”
一番事情的经过讲解下来，白沐瑾只觉得这场瘟疫与十年前的那场妖瘟极其相似，但他当年已将那只瘟妖斩杀，哪怕近十年来他游历四方也并未听到过哪里有瘟妖祸乱之说，阿虎说的这场瘟疫虽来势汹汹，但应该是普通疫情。
“那现下你们可有法子抑制那瘟疫？”白沐瑾问道。
阿虎道：“官府已派大量医护人员前往镇上控制疫情，但只能暂时延长那些病人的存活时间，并不能解决其根本”
白沐瑾托肘沉思片刻，道：“如若阁下信得过我，我有办法在两日之内让江神医回来”
闻言，阿虎一喜：“真的吗？白道长你真的有办法能让江神医快些赶回来？”
白沐瑾自信的点了点头，问他：“你可愿再多等一日？”
“没问题！”
一直到了晚间，外面的雨势才暂时停歇，白沐瑾拍了拍吃饱喝足后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小鱼儿，起身与阿虎告别：“既然如此，阁下且在这客栈里等上一日，我们就先告退了”
阿虎也从长凳上站起身：“道长慢走”
白沐瑾莞尔一笑，牵起睡眼惺忪的小鱼儿慢慢下了楼梯。
出了客栈，小鱼儿就被拂了一脸的冷风彻底吹清醒了，街道两旁的灯笼已经亮了起来，雨势停歇，一些夜摊也渐渐摆了出来。
小鱼儿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问道：“瑾哥哥，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见一对长辈”
江府。
白沐瑾走上前，抬手敲响了紧闭的大门，有丫鬟从里面开了门：“不知道长这么晚了有何事拜访？”
白沐瑾将头顶上的纱笠摘了下来，对那丫鬟报以一笑：“我找江神医”
瞧清门外的人，那丫鬟脸上顿时一喜：“原来是白公子，快请进快请进！少爷不在，奴婢这就去禀告老爷和夫人”
将白沐瑾引进屋里，那丫鬟便欢喜的跑走了。
没一会儿，外面走廊上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对年过六旬的夫妻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瞧见屋里站着的白沐瑾，立刻兴高采烈的拥了上去。
“沐瑾，真的是沐槿回来了！”
“几年不见，怎么又瘦了许多？”
白沐瑾伸出双手扶住两位老人，以免两人因太过激动而摔倒：“江宗主，叶夫人，你们慢些可别摔着了”
两位夫妻虽已到了花甲之年，却身康体健，健步如飞，江海清重重拍了拍白沐瑾的肩膀，道：“叫什么宗主夫人，多生分啊！”
白沐瑾无奈一笑，改口道：“伯父，伯母”
江海清满意一笑：“这才对嘛，以后再叫那么生分，我可要生气了啊”
“哎？好可爱的孩子呀！”叶雨晴不经意间低下头，却忽然瞧见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
畏惧生人的小鱼儿从进屋后就一直躲在白沐瑾身后，听出进来的那对夫妻与白沐瑾似乎很熟的样子，不由得好奇的从后面探出一对大眼睛来。
小鱼儿被女人激动的一声惊呼吓得瞬间缩了回去，一双白嫩嫩的小手紧紧揪着白沐瑾的衣摆不放，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
江海清被自家老婆这么一嗓子提醒，才注意到了躲在白沐瑾身后的孩子，满脸震惊的看着白沐瑾：“你的孩子？！你什么时候结的婚，孩子都这么大了？”
叶雨晴也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沐瑾，你真在外面结了婚？”
一个两个的都误会了，白沐瑾慌忙摆手解释：“误会误会！这不是我生的！”
两夫妻互相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那是谁生的？”
白沐瑾将事情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听完后的江海清和叶雨晴再次看那孩子时，眼里都满是心疼。
叶雨晴拉过小鱼儿的手，蹲下身去，温声道：“这么晚了，吃过饭了没？伯母去厨房给你们煮点儿面吃？”
小鱼儿却并未回答，而是抬起头看向了白沐瑾。
白沐瑾对他笑了笑，婉言拒绝：“孩子今天中午在客栈吃撑了，到现在胃里的东西都没消化完呢”
说到这里，小鱼儿用力点了点头，生怕叶雨晴不信，还抬起小手在圆滚滚的肚皮上拍了拍：“真的”
叶雨晴多少年没带过孩子了，那会儿江叶雪出生的时候，白白嫩嫩的一小个，抱在怀里咿呀咿呀的叫，可把两夫妻萌化了。
见到小鱼儿这俏皮可爱的动作，叶雨晴整颗心顿时母爱泛滥起来：“那就等小鱼儿饿了再煮”
白沐瑾无奈叹了口气，笑道：“伯母您就别忙活了，我来是有一件事想请伯父伯母帮忙”
江海清问道：“何事？”
“我听说叶雪他远门出诊去了？伯父伯母可知他去了哪里？”
“这个嘛，听说是去了中州那边给一位权贵家里复诊，要三日后才能回来”叶雨晴道。
自他们两夫妻将家业交给儿子打理后，两人便很少再管这些事情了，一来也是他们的儿子争气，不仅学得一手好医术，还将整个江氏上下打理的井条有序。
“沐瑾，你可是有什么急事找他？”
“是这样的，我有一位朋友家乡那边突然爆发了瘟疫，情况严重，他千里迢迢赶来溢河，本想求江神医出诊救命，却不料扑了个空”
江海清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这么一说，今天上午好像是有一位男子来府上找过雪儿一次，被丫鬟告知雪儿不在才离开了”
“没错，就是他”白沐瑾道：“之后我们还在客栈遇到了，他将经过都说与了我听，他此时就在客栈等着我的消息，伯父伯母可有什么办法能联系到叶雪？”
白沐瑾本来还有些为难，但江海清却爽快的答应了：“这个简单，我现在就传讯让雪儿回来，他有神舟随行，明日下午便能赶回来了”
“既如此，那便多谢伯父伯母了”白沐瑾感激一拜，被见不得生分的江海清阻止了：“都说了别这么生分，我真生气了啊”
白沐瑾赧然一笑：“呵呵呵，下不为例”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白沐瑾在叶雨晴的几番挽留下同意在府上留宿一晚，待江叶雪回来后再回淮水岭山上的木屋。
白沐瑾坐在点着一盏明灯的桌子前，将绣着木槿花图案的钱袋从衣袖里拿出来，将里面沉甸甸的银两哗啦啦的倒在了桌面上。
纯银的元宝在灯光下闪着光泽，白沐瑾挑挑拣拣，将混在一起的碎银和一个个元宝分开，又拿出一个十分朴素的钱袋，将那些碎银装了进去，然后将那些元宝装进了原来的钱袋里，将两个钱袋贴身放好。
小鱼儿趴在床上睡不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桌子这边，见白沐瑾将钱分两个袋子装起来，不解道：“瑾哥哥，你为什么要把银子分开放啊？它们不是一样的吗？”
“当然不一样了，有借有还，这些是我花掉的，到时候我再把它们挣回来，等你阿离哥哥来找我们的时候，就可以把钱原封不动的还给他了”
小鱼儿依然不明白：“可这些钱是大哥哥留给你的，你要是还回去了，他会不会生气啊？”
白沐瑾一愣，转过头去问道：“小鱼儿为什么会这么想？”
“……”小鱼儿似乎也在思考为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因为大哥哥对瑾哥哥很好，我看得出来大哥哥是喜欢瑾哥哥的”
前面那句白沐瑾赞同，钟离玖渊对他的确很好，可听到后面那句喜欢白沐瑾却愣住了。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很快就自然而然的将小孩子口中的喜欢诠释成了弟弟依赖哥哥的那种喜欢。
“阿离哥哥不也很喜欢小鱼儿吗？”
小鱼儿坚持道：“那不一样”
白沐瑾吹灭了面前的灯火，起身走到床边，拍了拍不好好盖被子的小鱼儿的脑袋：“行了，别胡思乱想了，快盖好被子睡觉”
小鱼儿听话的盖好被子，等白沐瑾脱了外衣躺下来，才像只小猫一样钻进了他怀里，最后倔强的强调了一遍：“反正就是不一样”
没一会儿，小鱼儿就睡着了。
黑暗中，躺在床上的白沐瑾却迟迟没有入睡，他睁着眼睛，愣愣的看着天花板。
真的不一样吗？
可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