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你且再去查查，今日来府中的是何人？”裴锦姝淡淡道，她面上一阵风轻云淡，心中却风起云涌。
后院厨房，宁甘棠本想亲手下厨，但她不会。她虽在宁家的日子不受宠，但到底还是官家小姐，没有下过厨房。
官家小姐乃至簪缨世家的贵女，越是门第越高，府内的闺秀都是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宁甘棠在小厨房转了两圈，最后勉勉强强做了一叠糕点。
她欲端去给裴敛之的时候，却被刘姑姑瞧见了。
“今日太傅在接待太子，想来是不会与娘子一同用晚膳了。”刘姑姑看了一眼盘中的糕点，小巧玲珑，倒有几分可爱。一看便是用了心做的，只可惜，怕是白费了心思。
“……其实，这是给姑姑的。姑姑日夜为阿梨的事操心不少，阿梨很是感激。”宁甘棠缓缓开口，嘴边带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刘姑姑这般说了，她自然不会再去讨没趣。
“娘子有心了。”刘姑姑知道这是给她台阶，自然也不会为难宁甘棠。她瞧着宁甘棠去了一趟青刹寺，回来的时候与太傅似乎更亲近了些，但却没生出些别的性子，倒是松了口气。语气软了几分，嘱咐道：“二小姐如今在府上暂住，娘子这几日还是少到太傅跟前好。”
“为何？”宁甘棠不解。
刘姑姑看着她，道：“裴二小姐金枝玉叶，向来是要星星有星星，娘子还是少在她眼前出现为好。”
刘姑姑的话点到为止，但宁甘棠却听明白了。裴二小姐的眼中，瞧不上她们这些无名无分的女子。这样一想，宁甘棠倒也觉得不奇怪了。瑨朝虽民风开放，但如今这个世道，却越是瞧不上女子为妾。
只要不是宁甘棠心里想的那般，便都好，她松了口气。
刘姑姑见她识趣，又道：“二小姐如今是来探望姨母的，便是裴老夫人的姐姐，想来很快便会回老宅了。”说道这，刘姑姑心中又是一阵复杂，太傅如今身边有了个知冷暖的女子，老夫人那便知晓了不知会如何。
此事宁甘棠倒也有听说过，裴老夫人的姐姐是嫁给了正四品的开国伯做夫人，裴锦姝唤其一声姨母。两家之间往来还是极为频繁的，如此尊贵，自然看不上一个跟在兄长身边无名无分的女人。
裴敛之虽留了陆焕舟今日在府上用饭，可他方要留下之时，忽然想起，自己的书房里还有些公文没看。
他叹了口气，缓缓道：“太傅的好意孤心领了，只是这几日公事堆积如山，孤还是先回东宫。”
裴敛之颔首，也不多留：“太子勤勉。”
陆焕舟拱手，随即转身，往出院子的路走。
裴府内，青檐长廊。即使这间府邸是御赐的，却也不及东宫奢华。青檐高低错落，框出了四方天空。
陆焕舟抬首，已是黄昏，金黄的暖色镀在他明黄色的衣袍上。他勾勾唇，虽眼前的四方天空比东宫的四方天空小，可他却觉得比东宫能轻易呼吸些许。
忽的，他脑中浮现出了一个女子的身影。那日黄昏，那位宁良娣也是这般跪在他的面前，泪光盈盈。
其实，那位宁良娣，他脑中几乎并未有过多少印象，可不知为何，他竟是又忽的想起了她，倒也奇怪。
但一想起桌案上堆积的公文，朝堂明里暗里的刀光剑影，回东宫的路不上，陆焕舟好似用尽了大半力气。
片刻后，云泽进了茶厅，道：“太傅，殿下已出了府。”
“嗯。”裴敛之缓缓起身，朝着后院走去。
万丈霞光，笼罩天地。东厢房的直棂窗未闭，女子倚在床边，霞光落在她的眉眼，为其染上一层碎金。
下一刻，女子似乎察觉到他来了，险些自窗边跌下。
“妾……妾见过太傅。”宁甘棠匆匆自屋中出来，福身行礼。
自裴敛之的视线看去，看到女子的云鬓上簪了一只寻常的金簪，流苏垂至颈边，微微摇晃，他勾了勾唇。
宁甘棠盯着视线中的乌皮靴，只觉得心仿佛要跳出来。裴敛之，怎么来了？
“良娣好兴致。”裴敛之淡淡道。
“……良辰美景，不敢辜负。”宁甘棠回道，他未曾叫她起身，她便维持行礼的姿势。
“那良娣指点本官一番，何为可负？”他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
不知为何，他喜欢这般看她，将她脸上所有的神色尽收入眼中。他清楚她在想什么，知晓她在想什么，那一举一动，便都逃不过他的掌控。他裴敛之，要做主导掌控之人。
天边的霞光盛在她的眼中，明晃晃的，刺得她眼中蓄了泪。可宁甘棠并不避开霞光，任其晃的她落泪。
“哭什么？”裴敛之轻嗤。
“太傅是在怪妾吗？”两行清泪自她眼下划过，留下泪痕，更衬得眼中似水涟涟。
“嗯？”
“可明明，是太傅让妾去上茶的……”她的声音带了几分委屈。
“是么？”裴敛之眼中含笑，审视着她。
“太傅在书房里，走前让妾去上茶。”她提起书房的时候，下意识别开了与裴敛之对视的视线，耳畔亦有一丝不自然的红，“太傅分明是存了捉弄妾的心思，怎么还怪起了妾？”
“……”裴敛之嘴角一僵，他好似，是说过这么一句。
“妾自然不可能去见殿下，回来便为太傅做糕点去了，可太傅似是要与殿下用膳……”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糕点呢？”裴敛之看着她，饶有兴味，好似要看看她还能憋出什么话来。
“太傅不归，妾赠给刘姑姑了。”她看向他，眼中朦胧，泪意未消，又带了几分笑。似烟雨中，枝头初绽的灼灼绯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