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7 章 人类报告
家里的四个喜神并没有待很久,等夏白处理完大泰市游戏后续的事,就开始给他们找家了。
当时在大泰市游戏里,夏白看到喜神的照片,就猜过是他们找到了喜神的身世,问了才知道是凌长夜找的。
“这件事不难,找八年前到六年前的失踪人口,在信息部内网扫描你的素描就能找出他们了。只有奶奶没报失踪,找起来稍微麻烦了点。”凌长夜说。
这个方法来源于当时他让信息部的人帮他找夏白的身世,后来他觉得信息部内网很好用,以更好地攻坚游戏查找资料为由,申请了信息部的内网权限。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凌长夜说“你的画功出力很多。以后不仅可以当法医,还可以兼职侧写师了。”
夏白“嘿嘿,有个画家爸爸,所以我进步才那么快。”
江清风除了当老师那段时间,就没再教过学生,有了个聪明宝贝儿子喜欢画画,他恨不得手把手教了都。
凌长夜“我们一起找他们的家人”
夏白“好。”
有一个不用他们找,很快家人就找上来了。
大泰市这个游戏,被全国人民关注,几乎没人不知道这个游戏,上到新闻联播,下到短视频,各处都有关于游戏的报道和解说,尤其是大泰市游戏刚通关那一刻,很多媒体人进去拍。
在这样的情况下,那几张寻人启事也被关注到了。
最初被关注的,自然是凌穆这个有名的失踪多年的大富豪,关于对他的讨论,带动了对另外四人的讨论。
后来,经过夏白和凌长夜的同意,游管局公开了游戏内测的事,至此,尘封多年的富豪失踪案终于有了结局,凌穆不是因精神病自杀,也不是被同行和亲戚杀害,他是被游戏选中,参加游戏内测去了。
另外四个人也是被选去参加游戏内测的人。
得知真相后,全网开始帮他们寻找家人。
第一个喜神的家人,就是这么出现的。
夏白曾有一本家谱,他把家里的喜神都画在那本家谱上当家人,有爸爸、奶奶、姐姐、小叔和阿姨。
来找他们的就是姐姐的家人。他们先找到了游管局,游管局又把他们送到了夏白家里的小院。
那是刚放寒假的第一天,夏白刚从学校旁的家里搬到小院,正收拾着院子,游管局的人带来了一对头发花白的夫妻,风尘仆仆,满面沧桑。
宋露说“夏白,这是何蔷的父母。”
何蔷就是家谱里的姐姐。据凌长夜对夏白通灵时看到的,何蔷在游戏内测时,应该只有一十岁左右,是一个女大学生的样子,夏白看姐姐的尸体,感觉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
七年多过去了,如果她还活着,她应该也只有一十七八岁,而她的父母已经白发苍苍了。
“请问请问,何蔷她,她是在这里吗她真的在这里吗”她的妈妈扶着门框小心翼翼地
,不敢有什么期待地问。
夏白从她身上看出了害怕。他们可能已经找了很久,一次次由希望跌入失望,不敢在七年后,还抱有希望,希望后的失望对他们来说太可怕,不知道又要怎么度过失望后的日日夜夜,在风烛残年之时。
夏白没多说什么,只说“稍等。”
他把一娃叫出来,两人一起在院子的西南角挖了起来,很快就挖出了一个楠木棺材。
棺材打开后,露出了躺在里面的年轻姑娘。
何妈妈手扶着墙,还是一点点滑倒了,失声哭了起来,她的老伴儿一边流泪一边拉她,没能拉动,还把自己带到了地上。
游管局的人把他们扶到了棺材旁边,他们一边扶着棺材,一边颤抖得去摸女儿,眼泪滴到了女儿干净饱满的,久违的脸上。
夏白在一边安静地看着,直到他们终于平静一点,才给他们端了水来。
他们告诉他,何蔷失踪时,正在全国最好的舞蹈学院读大一,那时候她就已经拿过很多大奖了,从她十一岁开始,参加过的比赛就没拿过第一名。
准确地说她失踪的时间,应该是刚参加完一个比赛领奖回来时,在那之前,她还给爸妈打电话,说她马上要为家里添一个金奖杯。
他们跟她说,做好了饭菜在家里等她。这一等,就是七年之久。
两位老人对夏白万分感激,夏白承担不起他们的感谢,有可能就是姐姐的牺牲让他从游戏里出来的,他把这个可能告诉了两位老人,他们挥挥手让他别瞎想。
他们带走何蔷的时候,夏白把家谱里何蔷那一页撕下来了,放到了何蔷的口袋里。
她回家了,希望她还知道,很远的地方还有一个人把她当姐姐。
何蔷走后,陆续又有两家人来接喜神回家。
最后只剩下奶奶一个人,没有家人来联系。
姜倚彤说“是不是家里的亲人没看到也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件事的,你们送过去吧。”
夏白应下“哎”
原本他和凌长夜就打算把他们送回家的。
找到奶奶的身份,很容易就能找到她的住址,在一个离他们这里千里之外的一个小村子里。
带着喜神,他们自然不能坐公共交通,夏白和凌长夜两人开了两天的车,到了地址上的村子。
地址是身份证上的,他们不确定奶奶进游戏时还住不住这里,找了个正在村口晒太阳的老奶奶打听了一下。
“程华”老奶奶从生锈的记忆里想了想,“程华走啦。”
“什么时候走的”夏白问。
老奶奶“好多年啦。”
夏白又问“您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老奶奶“去天上享福了。”
夏白微愣,又问“她家人还住在这里吗”
“家人”老奶奶反应有些迟钝,“家人,算家人吗”
两人坐在她旁边,跟她聊了好久,才从
她那里大概了解了奶奶的事。
奶奶年轻时长得很好看,有一个喜欢的人,那人也很喜欢她,可是大环境之下,那人决定去当兵了。
奶奶答应等他回来,后来却被家里人逼着嫁给了村里另一个男人,也就是奶奶的老公。
她老公以前有点钱但是好赌,把家底败光了,赌输了就打人,她一个人艰难地把一儿一女带大,她最爱的女儿刚到十六就被老公卖了,儿子本来成绩很好,被老公打得离家出走,十年后,发现死在了一家夜总会里。
“她男人死了,那个男人,当兵那个男人回来了,他们一起住在村东头那个粉墙的瓦房里。”
那个房子很好找,全村只有一个房子是粉色的墙,而且那一层粉色并没有被风雨侵蚀,依然粉嫩鲜亮,站在灰扑扑的小路上,一眼就能看到。
粉墙之内,种了很多花草,可能是因为很久没人照料,也可能是冬天温度低,很多已经枯死了,满院荒凉,只有一棵老腊梅树,开着粉色的小花。
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上,就在屋门口那棵腊梅树下,抻着脖子望着门口的方向。
夏白问“请问,是程华的家人吗”
老人好像没听到他的声音,还在望着门口的方向,但是好像没有看到站在门口的他们。
他们试着跟他说了几句话,以为他听力不好了,声音大了点,门口一个经过的大姐听到了,跟他们说“傻了,没法回你们了。”
他们这才知道,奶奶喜欢的人,不仅在战争中残疾了,还不知在什么时候,老年痴呆了。
夏白把奶奶的尸体带到他面前,他的视线忽然转移,看到奶奶的尸体后,伸出了颤抖的双手。
他已经没法动了,夏白把奶奶的尸体移到他身边,他抱着奶奶颤抖着像个小孩一样哭了起来。
“怎么办”奶奶没有其他能给她处理后事的家人了,夏白有点不确定,是把奶奶带回去继续,还是把奶奶留在这里。
“把奶奶留在她年轻时就想在一起的人身边吧。”凌长夜说。
她大概是在大半生的凄苦后,终于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时,被拉到游戏中去的,她想开始的自己粉色人生,还能在这里继续。
两人商量好,正要讨论这位爷爷要怎么继续生活时,看到他很久没动了。
他死了,抱着奶奶。
两人头上落了几朵粉色的梅花,没有一点死亡的气息,就像是再平淡不过的日子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拥抱。
最后,夏白和凌长夜一起,把两人埋在那棵粉色腊梅树下了。
给他们关好门,两人离开了这个地方。
夏白跟凌长夜说“队长,017跟我说,其实我当年把游戏内测的另外98个玩家都带出来了,只是其他人和会长一样,散落在其他地方了。”
“我们会把他们找回来的。”凌长夜说。
夏白“可是我已经没有那一段时间的记忆了,没法再把他们画出来
了。”
“那就把记忆找回来。”凌长夜说。
夏白“怎么找回来”
凌长夜想了想,“我能想到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是找治疗系玩家试试,治疗系玩家能治愈所有在游戏里受的伤害,从身体到精神。不过,主系统是不想让你回想起游戏内测的事,也不想别人知道,他们可能也没法给你治好,我们试一试,但不要抱多少希望。”
夏白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第一个办法,就是主系统了。当游戏被彻底消灭后,你有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都不影响什么了,它或许会把记忆还给你,可能更直接,当它消逝后,它压制的你的记忆自然就回来。”
凌长夜侧头看着夏白呆呆的脸,笑了笑,“放心,用不了多久了。”
正如他们的猜测,大泰市这个特大地图重创了游戏,它已经没有能量再开启大型地图,连小型地图都很少再出现了,像是个奄奄一息的人,只靠还遗留的小地图苟延残喘。
游管局看出来了,所以他们刚从大泰市出来,攻坚队的其他人立即去攻坚剩下的游戏了。
游管局还号召全社会的玩家和能人异士,不要给游戏喘息的机会,趁机秋风扫落叶,一举把所有游戏都打通,现在玩家们正如火如荼地下游戏中。
前面的游戏夏白都没去参加,趁着寒假,他偷偷跑到圣游公会偷会长去了。
大泰市这场游戏不仅重创了游戏,还重创了自称为游戏信徒,相信人类无法攻克游戏的圣游公会。
游戏降临之前,尤月就带着半月团的人,以及一部分圣游公会的人离开圣游公会,回到大泰市了。大泰市游戏被攻克后,又有一批人离开了眼看着要成为笑话的圣游公会,圣游公会一下就萧条了。
当然,这些,其实在圣游公会大本营是看不太出来的,上次夏白来这里时,就没看到多少人,这次也一样。
他偷偷在圣游公会大本营,那家一看就是骗子公司的后墙,用他的蚯蚓臂钻了个地道,爬到了会长所在的密室。
密室的地板是大理石,蚯蚓臂如果要硬冲会造成很大的动静,不怕,他提前在攻坚队里借来一个道具锯,站在地道里用道具把大理石锯出一个圆形的洞。
他双手撑着那块圆得很标准的大理石,冒出头,看到通灵者正坐在会长旁边安静地看着他。
“”
夏白“嗨,你也在啊。”
通灵者没说话。
“”
夏白从地道里爬出来,说“我是来偷会长的。”
“你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来的”通灵者冷呵了一声,又说“我猜到了,猜到你一定会来的。”
“那你让我偷吗”夏白撸起袖子,带出两个圣游公会的元老,“还是我们打一架”
通灵者“”
他转头看向会长,“本来我是想带着会长回茅山的。”
夏白“茅山已经成为著名
风景区了。”
通灵者aaaheiaaahei我是说茅山下的村子”
夏白“哦。那我还是会去偷的,比在茅山方便点,不用买门票了。”
通灵者“”
地下室的光线比较黯,通灵者的脸半隐在阴暗中,两颊的肌肉似乎有微微鼓起,不知道是不是在咬牙切齿,“你把会长带走吧。”
夏白立即奔向会长,激动地在他脸上蹭蹭,喊他“哥哥。”
“我还以为我没有哥哥,当时还想偷蔺祥的尸体回来当哥哥,原来你在这里呀。”
他蹭了好一会儿,通灵者看不下去了,怒问“你有完没完”
“我以前都没跟会长在一起过,等下我就要把会长送回家了,当着他家人的面蹭还挺变态的,这会儿多蹭一下不行啊”夏白头都没回一下。
“你不会以为在这里蹭就不变态了吧”通灵者问。
夏白“这里没有我在乎的人。”
“”
通灵者差点被他气走,他忍着怒气问了一个直击心灵的问题“你这么变态,凌长夜知道吗”
“你怎么能问出这种问题”夏白的脸一点点红了,“他很喜欢。”
“”
“”
好好好,他走,他走了行吧
通灵者站了起来,马上又意识到,他为什么要走这是他的大本营
“你走快走”通灵者对夏白吼。
夏白没跟他客气,他扛起会长就走。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看向独自坐在黑暗里的人,问他“是不是圣游公会要散了,你有点伤心”
“你在关心我”通灵者问。
夏白立即“没有。”
通灵者也说“没有。”
“从很早之前,我就意识到圣游公会已经发展到我无法掌控的地步了,我无法掌控,也无法像老钱那样抽身而退,只能被裹挟着走下去。”他转头看向夏白身后那条幽长黑暗的走道,一道微微的气从胸口而出,他的身形在昏暗中散了下来,说“散了也好。”
夏白站了一会儿,“那你以后去哪里”
“没有会长的圣游公会就不是圣游公会了,自然也就没有通灵者了。”通灵者又拿起他那泡着茅宝葛根养生茶的保温杯,说“我应该会回茅山。”
见夏白张口又要说什么,通灵者立即“闭嘴,快走。”
“哦。”夏白扛着会长走了。
圣游公会的会长名叫楚克寒,是夏白送回家的第六个喜神。
至此,夏白所知道的喜神,他都送回家了。剩下的92个,他要先找回记忆,才能找到他们。
夏白知道,这是一条漫长的路,但他觉得这件事会让他的人生变成他喜欢的样子。
他们先尝试了第一个办法,去找治疗系的玩家尝试恢复记忆,接连17个治疗玩家都失败了后,夏白知道这个办法行不通了,立即转入第一个办法
。
这时候,攻坚队和其他玩家们已经通关了很多游戏,检测仪显示全国只剩下13个游戏地图。
夏白就在这时候带着一娃加入了最后的攻坚,凌长夜也陪他一起,花昊明和杨眉知道后也加入了,蔺祥拉着他的聊天搭子井延紧随其后,来口头帮助。
杨眉说“我还没让弟弟看到我万鬼迷技能真正的威风呢,必须得来一次。”
井延偷偷跟蔺祥说“还有给他哥哥看,他的心里话暴露了他。”
然后他们一起看向那个跟来的前研究院副院长。
原本清扫游戏的工作,游管局没打算让参加过大泰游戏的玩家参加的,他们这群人的主动加入,大大提高了游戏清扫的速度。
谁敢想,他们平均两天就下一场游戏。
每次出来时,蔺祥都问井延“兄弟,你动脑了吗”
井延摇头,恍惚道“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找到真相了,他们,尤其是那三个人是变态吗”
蔺祥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你放心,我们才是正常的,有问题的是他们。”
他们回去过了热闹喜庆的年,过完年后,一起进了最后一个游戏。
那个游戏在雪原上,他们通关得略艰难,但好在也找到了真相。
以往的普通游戏中,他们找到真相,游戏会出现光点,凝成一个门的样子,或者一条路的样子,以及其他能让人看出是一个出口的形状,可是这次出现的光点,刚出现一串就要散了的样子,在白茫茫的雪原上,显得微弱而渺小。
夏白觉得那是游戏最后一点能量即将消散,他急忙追上那些无奈飘远的光点,系统,主系统
你能把我的记忆还给我吗那是我非常重要的东西。
他追着跑的几个光点凝成了一个大一点的圆,坠入了他的脑袋里。
那个圆圆的光点好像冲开了他脑袋里的某一个隐形的门,无数被关在里面的画面涌了出来。
夏白头脑一阵晕眩,伴随着轻微疼痛,他差点没站稳。
那些消失的记忆全都回来了。
夏白惊讶,游戏主系统竟然这么轻易地把他的记忆还给他了。
很快他脑海里冒出一个猜测,017说,最初主系统只是一个没有情爱情仇,绝对理性,存活于规则中的系统,是因为它用人类的怨气补充能量,被人类的怨气侵蚀,才变成了后来的样子。
现在他的能量殆尽,怨气可能也跟着耗尽了,在最终的时刻快要恢复正常了。
眼看那微薄的光点又被吹向更远处,夏白忙追上,主系统你还记得我吗
夏白脑海里出现一道沙哑的声音,捡尸人夏白,你曾是我最期待的人类样本。
这道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有点模糊不清,就像老式录音机电量即将耗尽的最后一道声音。
你最期待的人类样本,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夏白说如果你能完成你的人类报告,你会写下的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在这时,夏白想起他内测时参加的游戏,想起他在游戏正式降临时参加过的游戏,这些游戏着眼于人的癖好、人的遗憾、人的自我和外在、人的愚昧、人的生死、人的魂魄、人的自我审判、人的功利、人的情绪,还有更多更多,夏白没参加不知道的关于人类的研究。
夏白很想知道,它用这么残酷又真实的方法,做了一场以前和未来都不会有的,关于人类的浩大研究,究竟研究出了什么,报告会呈现什么。
作为一个人类,他很想知道,他知道很多人都想知道。
他在一望无际的冰白世界里,倔强地追着那几个微弱的光点,想要一个答案。
光点在寒风中,消散于冰雪与烈日的光芒中,留下最后的喘息,一声回答。
人类的怨是最可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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