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冷老师也在校便利店买东西?
“冷老师,还没下班呢啊。”
推门进来的,是同在y大执教的向阳老师。此时,五点半的下课铃刚打响没多久,这位老师就火急火燎地抱着教案,冲回了办公室,看起来心情颇为愉悦。
“嗯,向老师也没课了吧。我回去无事,想待会儿再走。”
“这没结婚就是好啊,下了班儿,不就都是自由时间了嘛。不像咱们有孩子的,一天从头忙到晚,一点儿空闲都摸不得!这不,今儿晚上我还得去给我家娃开家长会。先走一步了哈!”
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听不出一丝抱怨的意味。
“嗯好。”
冷知水斜靠在办公室窗沿,默然地看着同事放下手中的教案,披上外套,拿起背包,嘴里一边哼着什么小调儿。推门离去之前,回过头来冲自己笑了笑点点头,算是告别。
环抱胸前的手松了下来,重新插回到大衣口袋。待向阳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她终于无所顾忌地从中抽出一只烟盒,挑开,随意夹了一根放入口中,点上。烟气炽热,在口腔内慢慢冷却,缓缓过入肺里,再被一点一点吐出。
细柔的白烟缭绕上升,旋即在空中化为无形。
“这就是所谓的幸福吗。”
她眯起眼睛暗自思忖,
“做着外人看起来稳定而受尊重的工作,有着幸福美满的婚姻家庭,一双儿女承欢膝下,一辈子无忧无虑——
接着吸了一口,
“如此——一眼望穿的生活,是幸福吗。”
转身向教学楼下的小广场俯视过去,入眼皆是男女大学生朝气蓬勃的脸,看上去充满了渴望。
对未来的渴望。对未知的渴望。
“这些孩子,又在追求着些什么呢。”
“终是徒劳一场空梦罢了。”
按灭了烟头,残留的烟草屑被捏碎在风中,悠悠飘落。
“日子可真无聊啊。”
刚也准备收拾了东西回去,办公室的门却又被轻轻叩响。
“请进。”
“冷老师——”
此时进来的是自己的一名学生,文学系的何筱荷,今年大三。
乖顺的短发,齐刘海贴着前额,略微有些遮住眼睛。微微低着头,手里抱着两三本书。
“小荷,有什么问题吗。”
“嗯冷老师,上次您叫我看的考研资料我看的差不多了,只是课后还有几个问题不太明白,想来请教一下。没打扰到您吧…艾,老师是准备出门了吗?”
看着面前的老师已经背上了包,手里勾着一串钥匙,何筱荷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没事,无妨,来问吧。”
冷知水放下东西,重新拉开办公椅,坐了回去。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向何筱荷微微偏头,示意她走近。
“谢谢老师。是这个……”
桌上一本《文心雕龙》被摊开在眼前,书页上画满了五颜六色的水笔记号,页边空白处也都密密麻麻地写着注释随记。
“不错,看出来下了功夫。但你问的这几个问题呢,实际上一直被不同专家学者们争论不休,至今还没有一个统一的,让所有人都信服的答案。”
“比如这个——刘勰终身未娶,究竟是因贫寒,还是因其后期皈依了宗教——这个问题,对我个人而言,我比较赞同学术界现行较为普遍接受的观点。
就是说刘勰本出身高贵,虽后来家道中落,一度陷入贫困,但毕竟不愿自降身份去娶普通人家的姑娘,于是立志要先做出一番事业来,再顾其他。
当时他虽先投靠了定林寺高僧僧祜,表面上皈依佛教,但实际上,那只是为了日后在人世出仕,而采取的一种权宜之计。
至于功成名就之后,为何突然选择出家——我认为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他在那时确实已看淡了浮华,不恋红尘了。
不过,也有说法是他晚年偷偷回到了祖籍山东……”
何筱荷双手相握,放在身前,直直立在冷知水旁边连连点头,用心听着讲解。但她的目光还是忍不住,不时偷偷斜瞟向冷老师讲题的侧脸。
此刻正是日落西山时分,暖橘色的夕阳穿透玻璃窗,柔和地覆在冷知水的脸上。浓密的睫毛随着眨眼的频率微微扇动,投影在书桌上,拉出了一道更加修长的影子。
还有…冷老师的嘴,怎么能这么好看。
何筱荷下意识地轻轻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一时间有些恍惚失神。
“接下来,便要看你的搜商了,”
冷知水丝毫没有察觉身边的学生竟悄悄走了神。她随意从抽屉里抽出一支中性笔,在教材的扉页上签下了几本书名和出版社的名字,
“回去把这几本书也找出来再看看,研究一下,有不懂的随时来问。”
“哦……好的,谢谢冷老师!我回去会认真看的。”
何筱荷赶紧收了神,略显慌乱,拿回了摊在桌上的教材,抱回胸前,回答道。
“嗯。”
解答完了所有的问题,冷知水朝自己的学生淡淡笑了笑,又看着她含胸低头,一路竞走似的地朝办公室门口走去,忍不住加了一句,
“小荷,”
“嗯?”
“你是不是该修修头发了。”
“啊,哦…!好的老师。”
何筱荷的脸涨的红红的,尴尬地向冷老师欠了欠身,转身小跑着离开了办公室。
“头发早该修了,唉,最近竟然有些忙忘了。”
待安全逃到教学楼外,她伸手拨了拨刘海,有些埋怨似的冲自己小声嘀咕,
“冷老师不会觉得我很邋遢吧。不要啊,烦……”
“小荷!小荷!”
背后好像有人在喊自己,还没来得及回头,一支胳膊就重重地环上了她的脖子,差点让她呛到。抬头一看,原来是金融系的苏蓓学姐。这两人在学校舞蹈社团相识,关系一直还不错。
“小荷,你回不回宿舍啊。”
“啊学姐,我准备去——”
“去吃饭吧!这个点你肯定还没吃吧。我们学校食堂新开了一家意面店,听说人气超级爆表呢!咱们也去尝尝?”
“啊…好啊。”刚好肚子有些饿了,她便小声地答应着。
“哈哈干饭不积极,脑袋有问题!走喽!”苏蓓拉起何筱荷的手,径直向食堂奔去。
来到食堂,早已是人满为患,连座位边的走道上也挤得水泄不通。
“哎啊,还是来迟了一步。”
苏蓓弯下腰大喘着粗气,浑身上下满是怨气,
“好啦,学姐,我们还是去校便利店随便买点吃的吧,看样子还要等好久。要不等下次没课的时候再早点来吃,行吗?”
何筱荷看着满屋子的同学就有些发怵,拉了拉苏蓓的衣角,提议要离开。
“唉!我一会儿还有晚课,也只能先这样了。我的意面啊…呜呜…”
苏蓓依旧一脸生无可恋,胳膊夸张地支在何筱荷的肩膀上,好像没吃上心心念念的美食就能丢了半个魂似的。何筱荷心不在焉地安慰了学姐几句,两人便一起朝旁边的便利店走去。
没想到,在便利店居然又看到了正在买东西的冷老师。
“哎小荷,那不是你们系的冷大美女吗,怎么,她也在学校便利店买吃的?”
苏蓓口气很是八卦地问学妹。
何筱荷默默盯着不远处正在挑水果的冷知水,心中也有一丝惊讶,之前从来没有在教学楼或办公楼之外的地方偶遇过她。
沉默了片刻,突然像是鼓足了勇气一样,何筱荷轻轻甩开苏蓓的胳膊,
“学姐,我想去帮老师拿点东西,她的购物篮看起来挺沉的样子,要不你自己先去吃点吧。”
“啊?喂不是吧,见色忘友啊小荷同志。你忍心看我孤家寡人一个儿在便利店寂寞地啃菜叶嘛……喂!小荷你别走啊,等等我!”
何筱荷没有听见旁边人的话似的,径直向冷知水的方向走去。苏蓓在后面追了上来。
“冷老师……好巧啊,您也来买东西吗?我帮您拎点水果吧。”
“嗯?小荷啊,是挺巧的。快到月末了,学校发的教师食补卡还有不少没用完,就来看看有什么能买的。”
冷知水提着水果,转头和自己的学生打了声招呼。见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才又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对她说道,
“哦,不用你帮忙啦,这么点东西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的。对了,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随便拿,今天我请客,正好这卡不用也是浪费。”
“啊,冷老师,这怎么行……”何筱荷眼瞅着想来帮忙没帮上不说,自己的老师还准备往她怀里塞东西,一下子慌得不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苏蓓见状,抢一步上前,呲着一口大白牙,冲冷知水说道,
“学妹这小胳膊小腿的确是拿不了什么东西,我来帮您吧冷老师。请客就不用啦,我们舞蹈团最近要表演了,教练盯着我们上称呢。没事儿,您自己想买什么就放心买,拿不下的交给我来就行啦!”
冷知水偏头瞥了瞥眼前这个急冲冲想要表现自己的家伙,又看了看在其身后仍然一脸尴尬的自家学生,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倒也没有过多推辞,
“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嘿嘿。”
苏蓓又是龇着一口大白牙,伸手去帮冷知水提购物篮。一旁的筱荷虽然觉得不太合适,却也一时想不出别的理由,只得默默地跟在一旁。
等大包小包把买来的东西都搬运到了冷知水停放在教职工停车场的车上的时候,苏蓓才又开口说道,
“冷老师,我们待会儿还有课,就不送您啦。您回去路上小心哦!走吧,小荷。”
“好,今天谢谢你们。”
冷知水拉开驾驶座车门,向两人点头道谢。
何筱荷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挥挥手和老师告别。
“冷老师下车之后怎么办呢,她提着东西上楼也很重吧。”
走了没多远,何筱荷自顾自低着头小声嘀咕着。
“哎呀!管他那么多做什么小荷!她要是有老公呢,她老公会帮她拿的啦。再说,说不定人家住别墅呢,我看她每天都穿得好像挺大牌的,人家不用上楼,你就不要操心那么多了!”
苏蓓见学妹如此关心冷知水,心里很不是滋味,语气中不知觉的有些暴躁。
“她没结婚……”
何筱荷没有理会对方语气中的异样,只是小声辩解。
“什么?小荷你自个儿说啥呢,也听不清楚。”
“…没什么。”
两人慢慢往回走着,一路上各怀心事,谈性也就不甚浓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