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9 章 二凤
秦染嫣自然也看出了苗头,二凤这样唯唯诺诺,想来是受王婆子胁迫的。
“你在王府里是做什么的?”
二凤一直胆战心惊,方才秦染嫣说要管教她,她害怕的不行,虽然府邸的人都说王妃和善可亲,对下人是极好的,但是她即将面对王妃的教训,怎么也想不到王妃是能有多好的。
打她巴掌她倒是不怕,就怕打棍子赶出府。
“回、回王妃的话,奴婢是粗使的丫鬟,白天扫地擦窗,晚上巡夜守夜。”
古代没有监控,安保设施都是人为,白天还好,人来人往的,也不需要怎么看守,晚上天黑,要打着灯笼来来回回走动巡视。
外面不同宫里,宫里太监能进内眷区,在外面住王府,小厮侍从是不能进内眷区的,除非有什么意外大事。
搬家到楚王府,内侍太监也带了十几个出来,他们出入倒没有小厮侍从们严格。
“你上前一些,我看看你。”
二凤蹑手蹑脚的往前走了几步,她微微低弯着腰,满是怯懦。
秦染嫣看到她脸黄黄的,瘦柴无比,手上有几个紫青的疤痕,脸因为被打,有几个红印,能清晰的看到手指痕。
王婆子下手是真的狠,二凤的脸都肿了。
秦染嫣在阳花村也被人打过,她在现代基本没和别人起过肢体接触,当时被打,只会大叫,身体是没有反抗机制的。
如今看了二凤脸上的巴掌痕,不由回想当初那份痛。
“不用怕,我刚才和王婆子那样说,是想支开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她为了什么打你?你如实和我说,我给你做主。”
二凤摇摇头,“是我不听话又懒,她才打我的。”
妙鹃有些恨铁不成钢道:“王妃问话,你便如实说,莫不是等王爷来做主,你才觉得好?”
世人都知楚王有手段,真到了让王爷来,不会管谁对多少,谁错多少,都是一样的下场。
二凤怕了,呜呜咽咽淌眼泪说:“王婆子扣了奴婢的月钱,抢了奴婢的衣服,又叫奴婢给她洗衣服!奴婢入王府是她带进来的,不敢不听她的,可是她欺人太甚,这般刻薄奴婢,奴婢今天是兔子急了要咬人的心才和她吵打起来。”
“我娘和王婆子有交情,从前是在别处一同共事的,后来主人家被抄了家,原本是买卖奴婢的,就恢复了自由身。我娘回家了几年,前年我爹没了,我娘生了弟弟,身子也不好,就找王婆子帮忙,让奴婢也入了王府做事。”
“才发了月钱,奴婢拿了三分钱,其余七分被她扣了去,她嘴巴厉害,奴婢也争不过她,将三分钱拿回家给我娘,也不敢和我娘说,怕她担忧害了身子。”
“衣服原本是有的,也是才发了就被她抢了去,她有一个女儿,也是在王府里,王婆子把奴婢的衣服抢了给她女儿,三件都没了,奴婢只能穿从前的,求王妃为奴婢做主!”
“我娘和弟弟还等着奴婢拿钱回去呢!”
“王妃您大人大义,求您给奴婢做主!”
二凤扑通跪了下来,秦染嫣听了声音,觉得膝盖都疼了起来。
“快起来快起来!我给你做主的!”
妙鹃金君上前扶起二凤,二凤抹着眼泪哭。
“快别哭了,等王妃给你做主,你别担心。”
金君拉着二凤到一边,用手绢给二凤擦眼泪安慰。
“妙鹃。”
“在。”
“你去把内务本,财务本拿来。”
“是。”
妙鹃没问什么,去库房拿东西了。
“金君你回去房里拿瓶药来,白色的那瓶是消肿去痕的。”
“是。”
很快妙鹃就拿来了一摞本子,金君也把药拿来了。
“把药给二凤,帮她擦一擦,手上也上点药吧。”
“谢王妃!谢王妃!”
二凤感激的要跪下磕头,秦染嫣出声拦住。
“不必拜了,安静些,我要查账本。”
“是。”
二凤静了声,金君打开药瓶给二凤的脸手上药。
库房账本多,妙鹃只拿了到王府中新开的这几本。
才刚搬来王府不久,财务支出、物品来回接送却不少。
“秦王怎么送了这么多东西来?”
这几本账本,有一半是记录秦王相送的东西,但是又被卖了出去,财务本进账十分多。
“秦王每天都派人送东西来,王爷命人都收下,又叫奴婢和喜玉配合暗地里又卖出去,赚了不少钱。”
秦染嫣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理说秦王和祁台不对付,暗中又龃龉相争,秦王干嘛天天送东西来?
账本上记着转卖秦王的东西,都赚了四万多两了,这不是白送钱吗?
祁台和秦王关系缓和了?
秦染嫣不懂这些,也没有去理会,只查王府邸里下人的支出。
下人按三等分配,看门的都是一二三这样等级阶梯站位,一等月钱最多,依次递减,很多人争破脑袋,只想升一等级。
秦染嫣埋头看了两刻钟,大致有了想法,二凤是三等丫鬟,月钱最少,但是王府内下人少,月薪高,对比其它地方,楚王府的奉酬是很能让人流口水的。
二凤一个月有二两银子,也就是两千文,三分就是六百文,王婆子扣了她一千四百文钱,真是黑心。
秦染嫣从妙鹃口中也了解了一些情况,古代没有什么手艺的女子卖到外面做奴婢,其实一个月没什么钱的,六百文放到一般府邸工资中,算正常的,王婆子这样做,也是欺负二凤无父母病,不敢闹腾起来。
古代买卖下人都是买断制,不存在固定发工资,基本没有人权,发的这些钱,算零花钱,只够买一些生活用品,可以赎身,但是碰上不好的人家,要么提高价格使其死心,要么为难推三阻四,只要主人家不肯放人,就离开不了。
二凤卖进来时,给了她家三十两,按她这样的月钱来算,工作两年就可以赎身离开了。
“妙鹃,你给二凤发月钱,是发她手上的,还是发王婆子那里的?”
“回王妃,奴婢发月钱,都是集中一干人等,念名册,一个一个发到其手上的,大庭广众之下,没有多的,也没有漏的。”
秦染嫣又问二凤:“既然钱是亲手发给你的,怎么又让她抢了去?”
二凤眼中又飙泪,哽咽委屈道:“回王妃的话,奴婢那日发了钱,十分想快速回家去,拿钱给家里的娘用,可是没到假期的日子,不能离开王府,便放在屋子里床上枕头下。和奴婢一同住的还有几个,王婆子也在一屋之下,她见了,便说她有一个匣子放钱的,要帮奴婢保管。”
“奴婢当时也没有多想,对王婆子是信任的,谁知到了假期日子,奴婢要回家去了,找王婆子要钱,她只给了奴婢六百钱!”
“这样的事,叫奴婢如何接受,便和她争执起来,她偏说奴婢只给她六百文保管,奴婢朝她要回原本的月钱,她污蔑说奴婢要讹她的钱。”
“王婆子欺负奴婢人小脑袋不灵光,无依无靠的,她便撺掇着她女儿一起抢奴婢的衣服,饭也总是让奴婢吃剩下的!”
秦染嫣听了直皱眉,眼见二凤又要哭起来,她连忙安慰几句。
“凡事要讲证据,我如今相信你了,但也不能空口无凭去指证处罚她,人证物证,你有哪样?”
二凤懵了,呆愣愣的看着秦染嫣,人证物证?
秦染嫣解释道:“人证就是你把钱交给她保管,有没有别人看见,她可以为你作证的话,事情就简单了。”
二凤点头又摇头,“当时王婆子和她女儿将奴婢叫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几番哄骗,奴婢便交了钱给王婆子,她女儿不可能做人证的。”
秦染嫣顿感棘手,又连忙问:“物证呢?发给你的月钱,你可有记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二凤摇头,月钱都是一吊一吊的,文币都是差不多的,她记不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秦染嫣倍感压力,她想为二凤做主,可是也得有证据才行,总不能口空白牙去治罪王婆子,这样没有信服力,让其他下人怀疑她做事的公正。
虽然她可以像祁台一样蛮不讲理暴政而行,但是祁台做事也有章法,有把握他才那样做。
现在这件事,人证物证全没有,她一点把握也没有。
“你让我想想。”
秦染嫣犯难拧起眉,妙鹃金君怕秦染嫣烦恼多了伤神,就劝说等王爷回来再处理。
“不行,这事我非管不可!”
二凤双眼充满希冀渴望看着秦染嫣,秦染嫣被看得浑身一震,正义感久久充盈心脏。
“我们去库房看看。”
秦染嫣起身,妙鹃扶着她往库房走去,身后几人随行。
到了库房,总钥匙管理的是一位中年男子,秦染嫣不认识他,站定从门口往里看了看。
贾总管看见王妃来了,立马出来迎接问安。
“见过王妃,给王妃请安,王妃您怎么来了?”
秦染嫣微微笑了笑,没说话,抬脚往里走。
库房很大,东西琳琅满目的,都是值钱的玩意儿。
“钱在哪?我要看看。”
贾总管上前问:“王妃这是要用钱了?要多少?奴才给您拿出来。”
“你们给小丫鬟发钱,一吊钱是怎么发的?我还没见过呢,拿两吊出来给我看看。”
贾总管震惊的看着王妃,一吊钱都没见过?这是该有多么的不食人间烟火?!
不过又想,这王妃不是中原人,没见过也是情有可原,只是说起来有点匪夷所思,钱都没见过,那王妃遇见王爷之前,不也是逃难过的吗?真不和情理,应该是说的假话而已。
秦染嫣确实说假话了,一吊钱她确实见过。
“奴才得令,这便去取,王妃稍等一会儿。”
不多久,贾总管就取了两吊钱来,他特地拿了两吊新币。
秦染嫣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贾总管以为钱币有什么问题,有些忐忑问:“王妃您这是?”
“钱币有何问题吗?”
这新铸造的铜钱,不可能是假的吧?
秦染嫣摇头,指着串铜钱的线说:“我是看这线特别,怎么是这个颜色的?”
古代绳子多为土黄色的麻绳,一般用来串铜钱的也是麻绳,而贾总管拿出来的两吊钱,绳子红红的,品质细腻光滑的。
“这绳子是蚕丝染色做的,是从宫里带出来的,这东西不多,不够纺织一件衣服被子,就用来串钱了。”
秦染嫣一下子来了主意,确认般问。
“不是才发了一次月钱吗?”
妙鹃点头,“是才发了一次的。”
秦染嫣放下钱拍了拍手,“钱不够。”
贾总管忙问道:“王妃您这是要多少?”
秦染嫣眼睛转了转,脑中算了一下数说:“我要一千两钱币。”
“一千两?”
秦染嫣点头,“没有吗?”
贾总管有些冒汗说:“回王妃,有的,有的,只是要数清楚,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
“那你们点着吧,下午我再来。”
“是!”
秦染嫣往外走了几步,安慰二凤说:“你不用去干活了,跟着我吧,下午我给你处理。”
二凤高兴的恨不得欢呼一声,又听王妃这样说了,有点不明白,王妃这是单纯说一嘴,还是打算留她在身边伺候?
二凤越想越紧张期待,要是能去伺候王妃,她的月钱就更高了!
“王妃出来久了,太阳也大了起来,该回屋了。”
秦染嫣想回花园凉亭,但是走过去路有点远,太阳猛烈照着,她也出了一点细汗。
“好吧,回去吧。”
回到主卧房,秦染嫣喝了一点水,妙鹃给她擦汗,拿一把刺绣扇子轻轻给她扇风。
二凤第一次进主卧房,垂头低眼,拘谨扣着手直直挺挺的站在一边,不敢乱动弹。
“二凤,你过来,我要问你话。”
秦染嫣示意妙鹃搬来一张凳子给二凤坐,二凤坐立不安,一副局促紧张的模样。
“王妃请问。”
秦染嫣依靠在床上,妙鹃金君给她捏捶腿。
“王婆子对人怎么样?她舍得花钱吗?”
“她最小心眼了!抠门的厉害!王府内有吃有喝有住,她不常花钱,钱都宝贝的收藏着,她女儿发了月钱也得给她收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