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异口同声不可怕,谁动作慢谁尴尬。
眼瞧着白玉鳞稳稳地接住江莲,池离言望了望伸到一半的手,最后还是缩回衣袖里。
犹豫半天憋出一句:“多谢。”
见白玉鳞满脸不屑,他继续说:“今日的事情多谢,昨日的事情也多谢。您救我一次,从此以后我池某定与您肝胆相照。”
词语用的好像不对,池离言忽地想起来江莲提过那壶酒是龙胆所酿,白玉鳞岂不是没有胆?
算了,换个词一样的,“我池某愿对您赤胆忠心。”
更不对。
白玉鳞冷着一张脸:“大可不必,我用我爹东海龙王的胆给她酿的酒。”
“父慈子孝。”池离言点点头,对哦,他是龙,他爹自然是龙。
转念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指向他,“你,你是敖丙?!”
“多少年前的事情,早改朝换代了。”白玉鳞显然不是很想理他,偏偏池离言上赶着八卦,“不管怎么说,您都是我的恩人,我和江仙都会记得您的。所以您能跟我讲讲龙宫里的事?不是说龙都是成仙的命?您怎么没成仙?”
白玉鳞就差没把‘你算什么玩意’写在脸上,“第一,我没想救你。第二,替她解决麻烦是我该做的。第三,不是万物都像你们人一样,想成仙想到疯魔,本王不需要仙名。”
字字珠玑,招招致命。
人家是什么关系,他算哪根葱?
比乱拳打死老师傅更有攻击性的是:有章法地打死老师傅。
池离言就是那个老师傅。
但,吃瓜,一定要走在最前线,吃最新鲜的瓜。
“你喜欢她?”
白玉鳞被问得恼,他不是对人人都有一样的好脾气:“我不喜欢难道你喜欢?”
“我?”池离言手指的方向改为冲着自己,“我不喜欢,正经人谁能喜欢她啊。”
白玉鳞蹙紧眉头:“你什么意思?”
池离言连连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就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啊!”
“我想哪个意思了?”
“我真没这意思。”
两人的吵闹被“哇”的一声打断,老爷子扑到静静的尸体上,“我的静儿啊,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静儿。你竟让白发人送黑发人,留下爹和你病重的娘,我们可怎么活啊!”
“差点把你忘了。”他不吭声白玉鳞差点没想起来斩草除根,空出一只手放到嘴边吹一声口哨,凤凰使立刻出现在他肩头,“乖,烧死吧。”
“等等!”池离言连忙挡在老人身前,“你不能杀他!”
白玉鳞眼都不曾抬起:“哦?本王什么时候杀人还要经过你的许可了?你是什么东西,让开。“
什么东西?池离言义正言辞:“我不是东西,我是人。人生来自有命数,轮不到你决定。再不济,我是修士,保护普通人是我的职责所在。”
“既是人,怎么听不懂人话?”白玉鳞大概真的不喜欢他,语气里都带着厌恶,“她若醒着一定会这么做,我只是替她做事。别以为你顶着这张有几分相似的脸我就不敢杀你,滚开。”
何止不喜欢,简直恨之入骨。
多像啊,不止长相,连说话都带着同一种‘为了人间’的大义,就好像他们所作所为是穷凶极恶,他才是唯一闪着光的救世主。
“我就仗着脸了,怎么了?”池离言拿起桃木剑立在胸前,虽他知道一把桃木剑对付白玉鳞没任何卵用,真打起来他没有一丁点胜算。
但他不能露怯,因为他身后还有年过半百的老爷子。
纵使师父的教导方针是:遇到困难你一定先跑,千万别管别人。
可拿起桃木剑的那一刻,他就暗自在心中发誓:如果真有不可规避的困难,他池离言尸骨无存也要先救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用这把剑撑到最后,以剑贯彻修士的一生。
心之所向,剑之所往。
举头三尺有神明,不畏人知畏己知。
天知,地知,剑知,足矣。
“她跟你说了?”白玉鳞的确不想因为他与江莲再生间隙,可他刚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江莲全告诉他了?
感受到白玉鳞想法的凤凰使都不禁静止几秒。
不对。
静下心来思索,她哪会有心情与凡人高谈阔论关于自己的事?
白玉鳞眯着眼用余光扫池离言,对,哑药。
是幻境的原因。
发呆的空子,池离言拎起剑冲到他面前准备出招,还未靠近就被大手一挥甩到旁侧,“先前我顾虑她,你还真当自己的修为能和本王相提并论?”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救老头。”白玉鳞似乎真的被惹怒,伸出衣袍里的手,隔空控制住老爷子发抖的身体。
随着他的手慢慢抬高,老爷子一点点双脚离地,悬到空中。
“一个两个神仙干的都是什么事?!”池离言抹一把嘴角的血,可手上被石子擦破同样渗出血来,越抹越花,狼狈至极,“她胡闹就算了,你还跟着她闹?人间岁岁年年往龙王庙送贡品,换来的就是你们的无视和得寸进尺吗!”
白玉鳞忽地将手一松,老爷子摔到地面,扶着腰“哎哟哎哟”地叫起来。
不知哪个字触及到他的逆鳞,他将注意力转移到池离言身上,原先的怒意仿佛又增长几分,凤凰使识趣的从他肩头飞走。
一步一步歪着头靠近池离言,脚下踩到的树枝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你刚才,说什么?”
戾气冲天,忽然之间原本晴朗的天空乌云密布,淅淅沥沥的开始下大雨。
池离言自然察觉到了情况不妙,用他最后的倔强道:“好话不说二遍。”
“神仙?区区神仙,配让本王多看一眼?”白玉鳞眯着眼,狠狠掐住池离言的脖子。
话是笑着说的,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重。
池离言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若他没看错,面前的白玉鳞原本黑色的瞳仁变成细长的一条缝,甚是骇人。
在他险些断气之前,白玉鳞终于找回一丝理智停下手,“本王从不稀罕那层身份,就算没有那层身份,我与她都是一路人。至于你,接受不了我们的做事方式就趁早滚,滚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出现在她身边。”
言罢抱着江莲离开,路过池离言身边时,他分明听到一句:“自命不凡。”
池离言咳嗽半天,深深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才缓回来。
地上的老爷子已经断气,池离言望着尸体出了神。
他谁也没有救下,反倒江莲被他牵扯进幻境,昏迷不醒。
空有颗赤诚之心,可能力不足以支撑他心系天下人。
在万剑宗里他固然算得上出色,凭自己的努力做到即使拿不起剑,却还修炼到如此地步。
说出去是人界第一宗的首席大弟子,虽算不上天之骄子,但也能拿得出手。
在蜜罐里呆得太久,他差点忘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遇到江莲后,与她经历的事情无一不在提醒他,他的骄傲,他的自豪,狗屁都不算。
原来不是江莲该治,是他该治。
她有什么地方需要他呢?貌似没有,用剑仙和她的破绽来形容他们的关系再合适不过。
大概梅九同样是这么想的,所以一次又一次在他的身上寻找突破点。
可能白玉鳞是对的,他们乃天造地设的一路人。他该滚,该滚得远远的。
也许真的到离开的时候。
雨水顺着发梢滴落,他昂起头望着天。
天晴了。
九幽灯亮起三盏,在日光的照射下丝毫不明显。
池离言衣衫半湿,举步维艰地迈着步子走出宅子。
看着地面水坑反射出自己的模样,自嘲扯起嘴角:“真像一条落寞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