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我就只管把你带到这里,你进不进得去我可不管啊,千万别说是我带你来的。”小狐狸插着手,语气里充满委屈,还有点傲娇。
好似非常不满江莲之前对她的作为,可又不敢直说。
“嗯。”江莲伸出手挠挠她的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如果没记错,这类型的动物都喜欢让人这样挠下巴,甚至会舒服地打个滚。
小狐狸捂住嘴,把想喊的那声嗷呜强行憋回去,“我没名字,你就叫我三尾吧。”
“三尾。”江莲重复一遍她的名字。
这是江莲的习惯,会下意识念一遍听过的名字加深记忆。
所以,她不是记性很好,只是想记的都多在心里喃喃几遍罢。
“小三尾。”她又念一遍,“好了,你快走吧,我要劈山了。”
??劈山?
假的吧?
没等小狐狸再问,江莲已拔出开天,大喝一声,剑光闪烁。
收剑时,偌大的山洞从顶端被劈成两半,只清脆的嘎嘣一声,一条剑身宽窄的缝隙由正中间崩开。
小狐狸瞪大眼睛,“怎么做到的?”她甚至连仙法和妖法都没感受到,难道仅凭这一柄剑?
“趁山不注意。”江莲背着身冲她挥挥手,“快走吧。”
衣袍被山风吹起,发丝飞舞在空中。
遥看如谪仙,不,她本就是仙。
这身姿,这气魄,这背影,真是小狐狸咽下口口水,可恶,早知道当初化形就化个男的了!
不知道神仙找仙侣性别卡的死不死?
“嚯,好大的妖气!”江莲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这句话能从她嘴里说出来形容别人。
在普通人眼里,这山洞只是个普通的山洞,但在她的眼里,这山洞就没那么普通了。
放眼望去,山洞里每片空气,每个角落,每个缝缝隙隙,甚至连每个小石子上都覆盖着一股妖气,难怪要把自己藏得这样隐蔽。
“你,你四辣锅?”坐在中间的老头鬓角染霜,下巴的白胡须都快耷拉到地上,一脸茫然地抬头。
如果不出意外,这股妖气就是从他身上散出来的。
“做好事不留名,我叫江莲。”她抬剑对着老头,“可想起什么?”
老头摇摇头,“这年纪大廖,记性不好,撒子也想不起来。”
“侬不要跟我嗦方言侬晓得伐。”江莲动动手腕,他的胡须被开天从中斩断,轻飘飘地散落,另一半留下个整齐的截面,“你个瓜娃儿。”
老头看看地面上四散的胡须,心疼地用手摸摸,“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哦,我都嗦了,不认识你介个女娃娃嘛。”
装,接着装。
都是活了许久的老东西,跟她在这装什么巴蜀人?
饭吃多了就想活动一下筋骨。
江莲不紧不慢地在他面前席地而坐,“三清池,千百年前我们在那见过面。”
还真有点小仇小怨。
三清池是一处坐落在三界交界处边缘的池子,鲜少为人知。
故经常有形形色色的物种嘴里说着奇怪的语言路过,身在池中不知池。
具体是多久前的陈芝麻烂谷子江莲已经记不清了,但她分明记着,那天偶然听到的三界头子围在一起,商量迫害那位仙君的阴谋诡计。
许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谁能想到隔墙有耳,还是一只这么记仇的耳朵。
“我明白了。”老头突然一本正经对上江莲的眸子,“你很孤独。”
“我孤你娘个大头鬼,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江莲一把扯过他的衣领,老头忍不住大喊:“神仙饶命!”
“老东西,你以为躲起来本仙就找不到你个哈麻批了哦?”江莲咬着牙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在他耳边念。
“你说啥?我听不懂。”老头连连摇头,“我真的知不道啊。”
好,现在又开始跟她装唐山人了。
不过论方言,江莲是绝对不会输的,“我丢雷螺母,你个扑该,再装我就把你那蝎尾巴给你掐掉。”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老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江莲一把从他身后扽过那条一节一节,末端带刺的尾巴,“你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跟我在这装什么大头蒜呢?”
老头叹口气,“你的意思是小狐狸带你来的?我就知道她是个大喇叭。”
两人各说各的,像是在有回应的唠嗑,细想又仿佛毫无瓜葛。
“不是小狐狸,她不让我说。”江莲扼住他尾巴的上凹进去的缝,“你想从哪个位置开始断。”
“女侠饶命,我是蝎子,不是壁虎。”毒半仙终于不装了,‘噗通’一声,双膝落地,“咱们之间一定是有误会,实在不行我给您拜个早年。”
“现在拜年太晚了。”江莲手上的力度增加几分,毒半仙疼得龇牙咧嘴,就差把没忍住的鼻涕和眼泪抹到她身上。
就在毒半仙以为自己半截尾巴不保的时候,江莲突然停下来了。
她顺着节来到末端,用手箍住毒刺前段,“你这小尖尖不错,挺有收藏价值。”
“我的姑奶奶啊,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有什么事是咱们不能静下心喝壶茶就解决的啊。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大肚能容天下事……”尾巴尖是蝎子最脆弱的地方,毒半仙顾不上其他的,他今天只有一个目标:保住他的小尖尖。
至于反抗?他倒是想。
奈何不管是人是妖还是仙,在面对极其过于强大的敌人时,都能清楚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他现在就是老鼠见了猫,蟒蛇见了鹰,不能说斗胆同归于尽,是连拔她一根头发丝都不敢。
不然也不必换这么多马甲,就为躲着她。
“你知道这千百年里,我是怎么过的吗?”讲道理没用,他决定打感情牌。
江莲总算知道池离言那些一紧张就说废话的毛病都是谁教的了,合着俩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有其师必有其徒。
但这怎么过的,尚待考究。
“吃的是千丘山的米,占的是人间最好的地,教的是人界第一宗的修士。”江莲一把将他甩出三尺远,“怎么过的?我看你挺逍遥自在。”
“哎呀,倒也不能这么说。”毒半仙理理衣领,挥挥衣袖,正想坐下,被她瞪一眼。
而后重新跪回原地,“您说吧,想知道什么。”
他胆小,可他不傻。
江莲方才没痛下杀手,就说明她是有事情想问的。
只是……谈到活的时间,江莲不比他短,还有什么是他知道她不知道的呢?
洞内寂静半天,寂静到毒半仙都险些怀疑空气静止了,江莲才淡淡开口,“为什么杀他。”
一张嘴就是老送命题了。
毒半仙转一圈眼珠子,“这事,您不是知道吗?”
“我想听听你们嘴里能说什么。”这个们里包含三个物种,其中的两个已经被她灭口,如今只剩下面前这一个。
江莲是个讲究仙,从来都是个讲究仙。
所以,这两件事情并没引起什么轩然大波,知晓此事的,要么随着一起去了,要么跟小师妹一样,当个笑话听罢就过去了。
毒半仙能逃这么久,自是有点能耐的,除去装傻充楞,他的眼线也遍布三界。
人都有生老病死,人间的皇帝好杀,随便安个病重名头逝就逝了。
至于仙嘛,他倒听说过,不知从何时开始,天上的天尊性情大变,由一个乖张暴戾的仙变成一个和蔼可亲的仙,想来跟她断不了干系。
那么他到底该怎么答,才能不把自己的结局变成跟这两位一样的呢?
他现在还不能死,他一死,他布的阵就完了。
半晌,他深思熟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道理您都懂,就是不愿信。”
“怀璧其罪?”江莲冷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是你们这些狗东西贪得无厌,为巩固自己的地位。”
她说完觉得这话耳熟,忽地想起,渡劫那天,地上的男人也是这么骂她的。
毒半仙觉得是时候往火里加一把柴,所谓撑死胆子大的,饿死胆子小的,“我说我是无奈之举,您信吗?”
拼一拼,白纸变黄金。
“说来听听。”其实江莲这会杀心都快冲到天灵盖。
她在心中不断默念,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就当耐着性子看他能放个什么屁出来。
“皇帝是这么想的,天尊是这么想的。”他捋着自己仅剩的半截胡须,故作深沉,“我若是不附和他们,我岂不是枉为妖王?我若是不随大流,将来抖搂出去,谁都能往我毒半仙头上吐口吐沫,说我是个异类。老铁,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忍,上下结构。
刃在心上,对于其他人来说,是把刀刃藏于心里。
但对江莲来说,是把刀刃插进别人心里。
“对你娘个西瓜瓤。”江莲体内积攒的法力终于爆发,将山洞内原本的妖气冲得一干二净,“我给你三秒钟拔剑,五秒钟受死。”
一股气流吹得毒半仙脸皮都快要骨肉分离,嘴巴被生生吹出个圆型,牙关紧紧咬着,露出整整齐齐的两排大牙花子,含糊不清地:“剑仙饶命,我没剑啊!”
好歹他是杀过仙的男妖。
可活这么久,也没人告诉他搏一搏,八抬大轿还能变回双轮马车啊!
有失体统,实在是有失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