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池离言回来看到的是这样一幕。
队列整整齐齐喊着统一且响亮的口号:“剑谱第一页,忘掉心上人。”
他怎么记得他们宗练的不是无情剑?唯一一本剑谱都被他送人了啊!
“不要靠近男人,会变的不幸。”
“喂,离我远点,别挨着我,滚啊!”
这又是什么情况?
“心中无男人,练剑自然神!”
不能说是正派练剑,简直算是群魔乱舞。
“咳咳。”池离言终于忍不住,走进剑场中心,“你们在干嘛?”
哪知弟子们看见他像看见鬼一样四处逃窜,“快跑啊,大师兄来了!”
“救命,他刚才就站在我身后,我的剑招是不是白练了?”
最离谱的还要属小师妹,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把他从头到脚扫一遍,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好变态啊。
然后随着弟子们一同逃离剑场。
真让人头大,池离言只得坐到江莲旁边,耐心询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怎么,我跟他们说离你们剑宗那大波浪远点,一般留大波浪的都是渣男。”江莲吹吹指甲,一股带着酒气的风灌入池离言鼻腔。
大波浪?他低头看看自己微微卷曲的发梢,瞬间感觉膝盖中箭,“我这是自来卷。”
“没差。”江莲一个箭步起身,“你师父怎么说?什么时候去见他?”
“哦对。”差点把正事忘记。
池离言背过一只手,“我师父讲,他要闭关七日,让我好好招待你一番,顺便教我一套剑法,特别叮嘱没有法力的开天也能用。”
“七天?!你师父十月怀胎临盆呢?”
他娘的,七天花都谢了,还归什么位渡什么劫?
这老狐狸是闹哪出?明知道她在自己宗门,还去闭关?
再者说,什么关非得今日闭?老狐狸是怕他活不到明天吗?
“啊,这。”池离言若有所思,师父肚子的变化不大,跟他离宗时一样,“好像没怀,我没听到他胎动。”
“池离言。”江莲气得火冒三丈,他总是在无形中一次又一次试探她的底线,“你知道开天最长能伸展到多少米吗?”
这个宗门果然从上到下都跟她八字不合,命里相克。
池离言茫然:“多少?”
“四十米。”江莲指向一棵树,“我知道你不信,我给你看看。你就去站在那棵树后面,正好三十九米开外。”
“我信。”
月色如晖,江莲撑着脸在池离言为她准备好的客房里,盯着桌上那碗热气腾腾的面。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堪比生存还是死亡的问题。
神仙本是不用吃饭的,奈何现在的江莲只能算半仙半妖。
吃吧,谁知道他会不会下毒?
不吃吧,这面的味道还是挺香的。
她拿起筷子,挑起一根细面,思绪飞到九霄云外。
最近发生的怪事实在是太多,从她渡劫失败开始。
按理说,这是她渡的第九次大劫,怎么前八次没事,就败在这最后一次上?
就算人有失足,马有失蹄,这事勉强算作正常,后续在妖界发生的事情又怎么解释?
先是心魔,再是白玉鳞。
到万剑宗后,那老狐狸又为何躲起来刻意不见她?
还有,万剑宗这个宗门,不对劲。
从门到剑场,再到住所,都不对劲。
既是人界第一大宗,为什么设一道不想让别人进来的门?
剑场的棋盘陈列看似没有问题,但结合住所就大有问题。
江莲进来的时候特地留个心眼,是从房顶上走过来的。
而她现在想想走过的每一间屋子,合起来竟是个八卦阵。
棋盘剑场说在后山,可分明是位于这八卦阵中间。
一般的修士是不会将门派设计的这样复杂,除非
她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便是建派之地封印着什么东西。
那么重点来了,她将筷子竖起搅来搅去。
这世间万物,都是爱慕虚荣的。
天下的剑宗哪个不是但凡得到点什么就大肆宣扬,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万剑宗不仅不宣扬,反而搞得神神秘秘,悄无声息地藏着掖着。
连她都不曾知道。
“啪”的一声,筷子断成两节。
不是江莲掰的,是有人顺着窗户纸飞进来一柄暗器。
她瞥一眼尖端被木桩弹开的小飞镖,可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
小小年纪不学好,倒是学会些不耻的招式。
还是个二把刀,连个木桩都捅不进去。
江莲翻身取下,连带手里的四瓣筷子,顺着飞镖来的方向扔回去。
“呀!”
没猜错,是小师妹的声音。
江莲叹口气推开门,她的四个衣角被四根筷子钉在墙上,头顶一寸处是那把飞镖。
“你不去找红蚕丝,半夜来找我,总不会是想吃面吧?”
“你骗我!”小师妹怒气冲冲地,“你竟敢这样对我,等我师父闭关出来,不会放过你的!”
“骗你?你指的是哪句?”对于不是来拆散他们的那句,江莲说的可是真的。
至于其他。
难不成骗人还要自己说出来?不存在的。
“我师兄是被你哄骗!”
“哦,跟他就恋爱脑,跟我就最强大脑是吧。”江莲一脸无辜摊摊手,“不过我可没骗他,我只骗了你。”
老天作证,她行得端做得正,做过的事情她认,没做过的屎盆子谁也别想着给她扣。
“一派胡言,你这个妖女!”
江莲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意,随手在她身上下个封口术,“小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先前我心情好,当你年纪小,不跟你计较。但现在我心情不好,可能就只会想把你埋在哪个荒无人烟的山头。”
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有人说她是妖。
钻心刻骨,蝼蚁食肉,都是她成仙之路上的沧海一粟。
筷子和镖又往墙里深入几分,“不瞒你说,我不仅能杀你,还能杀你师父,还能杀你整个门派。你以为你师父长个胡子就年纪大啦?对我来说才是个小娃娃呢。”
她是笑着说的,可刺骨的寒意是骗不来人的。
小师妹被无形的威压扯着,两腿忍不住往下跪,可身后钻入墙心的东西又拉着她,两股力量相冲,难受且动弹不得。
“我活了千万年,你猜我杀过多少人妖仙?”江莲贴近她耳根,波澜不惊,“千年前的天尊我看他不爽,把他攮了。你觉得你师父和天上的神仙,哪个厉害?”
说者不怕别人知道,听者却觉得自己快要被灭口。
“你若是吃面,就进去吃。若不是吃面,就早点回。”
“宝贝晚安早点睡哦。”
江莲说完遁入夜幕,月色在她身上渡层银霜。
用仙气飘飘形容她不为过,可这喜怒无常也同样是真。
江莲到和池离言约定好练剑的前山剑场时心情不好,非常不好。
偏偏池离言还迟到。
她刚想开口骂娘,却被那张熟悉的脸堵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像,太像了。
跟那位仙君一模一样。
“哎呀不好意思,煮面费太长时间了。”池离言抱歉地挠挠头,“我觉得那碗你肯定没吃,便多做一碗,留着给你晚上填肚子。”
可惜,只是那一瞬间,一开口就不像了。
江莲麻木地接过面,一股脑地往嘴里塞。
“是不好吃吗?”不然她怎么连味道都没尝出来,只知道往嘴里瞎塞?
她吃完把碗往旁边一放,“池离言,我问你个问题。”
“嗯,你讲。池某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果,我是说如果。一群人合谋害了一个人,而另一个人把几个主谋杀了,以暴制暴。那么这另一个人,是好人是坏人?”
江莲的心里有一个人,如月老所说,如心魔所说。
千百年来,她一直在找那个人。
其实她不怎么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但今日话赶话,恰好赶到这里。
而方才的一瞬间,他极像那位仙君。
就当听听吧,听听世间的这些正派如何评论她。
池离言偷偷背着手在身后掐指算,“那另一个人,跟第一个被害人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不曾见过,只说过三句话。”
“不曾见过,是如何说三句话的?”池离言甩甩袖子,罢,关于江莲的所有他都算不出,算来算去纯属自讨没趣。
“你他娘能不能直接说正题?老子问你,是好人是坏人。”
这才像她,气氛总算缓和些。池离言笑笑,“为什么非要用好坏评价呢?放在我的角度讲,不管怎么样,干涉人的生死便是不对。倘若放在那另一个人的角度,她做都做了,许是不在意好坏的。”
“我倒觉得她蛮快意恩仇,潇洒自在,跟你一样。”
答了,但没完全答。
“尽说些废话。”江莲拔出开天,“不是学剑法吗?出招吧。”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骗不来自己的。
她的心情仿佛好很多。
池离言也可以多活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