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刘科学湖底一日游
省城，万佛山下小明湖。
来自岚山市的一把手刘科学上午参加完班子研讨会，刚刚跟朋友吃过午饭，就被拉到了以往最喜欢的小明湖。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他喜欢看水。
他父亲是渔民，他自小也在海边长大。在沿海城市岚山任职两年来，他也喜欢上了那里。
小时候跟父亲打鱼，小小的舢板上，他坐在放鱼的小小货仓，看着父亲摘网，撒网。
父亲常说，别看出码头半小时，离着家很近，但身下的海水已经是几十米深，不光有各种各样的鱼虾八爪鱼，更有数不清的尸体，暗礁，破旧的渔网，脱钩的船锚。
水下世界的瑰丽多彩，远非水上陆地肉眼可见所能比。
父亲打鱼一辈子不害怕，临终了，在码头上捕网时不小心被绊倒，摔入海中，侥幸没死后，却有了后遗症。再也没有下过海。
刘科学后来问父亲，父亲说，这次摔下去，他看到了平时看不见的海底世界，他心存畏惧，不敢轻易捕捞杀生。
再问，就是摇头不语。
海边有很多忌讳，每年都要拿牲畜祭龙王。很多话在海上是不能说的。
父亲说，万物有灵，大海本身也是一个独立的世界。我们都是这个独立世界的访客。
刘科学岁数越大越认同父亲的话。
平静水面下的湍急与暗流，才符合这个世界的根本。
核废水排放，牵动着亿万人的心。
他又何尝没有感触？
至于那个提到变异人的报告，刘科学还是持中立态度。
对于任何事物，不能过度魔化，得理性对待才是。
朋友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刘科学笑了笑。
嗯，小明湖自己来过多少次，早就烂熟于心的景色，只是过来缓解下焦虑罢了。
游船缓缓在湖心游荡，此时，远处一辆摩托艇突然奔着此地过来。
上面只有两人，都穿着迷彩装，一看就是军人。
刘科学眯起了眼睛。这个地方，不应该有摩托艇吧？
摩托艇到了近前，一人问道：“可是来自岚山的刘先生？”
他们并不知道刘科学的身份。只是按命令行事。
刘科学一愣，朋友也愣了，沉声问道：“干什么的你们？有事么？哪个部分的？”
那军人说道：“奉命，带岚山来的刘先生看些不一样的景象。”
刘科学才想起，昨天跟张志毅聊的那些话，瞪大眼睛问道：“去哪里？”
军人笑了，开始换装备，“就在这里，就在脚下，刘先生敢不敢跟着下去看看？”
朋友就要说什么，刘科学拦住了他，问道：“我也需要穿装备？”
“自然。而且，不浅。如果您不愿意，我们掉头就走，您继续观景。”
朋友纳闷，什么人，稀里糊涂的说的什么！
刘科长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你不是要看不一样的东西证明么？
我给你看。
方法，地点都告诉你，甚至找人陪着你，不过，你敢么？
你敢舍命么？
自从父亲掉入海中后，刘科学对水下有种天然的恐惧。
算是传承么？谁知道呢。
他犹豫了，身居高位，有必要以身犯险么？他会不会紧张到晕厥？
他退缩了。
他看向那俩军人，那军人提醒道：“上面说了，不看好您这次行动，毕竟，很深。虽然安全没问题，但对身体素质的要求还是挺高。”
他在提醒，也是在质疑。
刘科长愣了愣，许久没有人这样跟自己说话。
他是在不屑么？自找麻烦么？
对了，张志毅描述的那些画面，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
会死那么多人么？
核废水，真的会出现那么严重的后果？
他静了静神，点头道：“需要上摩托艇，换衣服么？”
半小时后，刘科长换上了装备，跟着两个蛙人入了水。
刘科长入水的瞬间，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
“放松。”蛙人比划了个姿势，一左一右陪着他入了水。
在海边长大的穷小子没有一个不会游泳的，甚至大部分还有潜水的能力。
刘科学咬牙坚持，前一段几乎在闭着眼睛往下猛冲，当他身体第一次感到了水压时，他睁开了眼。
水质出人意料的好，蛙人选了一条很好的路径，避开了那些莲藕，水草，只看得见体型各异的各色鲤鱼在周围游来游去。两名蛙人一直在用手势做疏导。刘科学看了眼设备，显示的是水下十多米。
“该到了吧？”
然而，俩蛙人继续下潜。刘科学此时没有退路，鲤鱼在头顶游来游去，总不能跟它们厮混
混到他这个位置，脸面比什么都重要。
二十米
三十米
四十米
刘科学发现，设备里的氧气急剧消耗，自己胸口的压力已经重的让他视线有点模糊。
“还要坚持么？”
“我为什么要来受这个罪？”
“现在掉头回去，不会被人笑话吧？已经太深了啊。”
“我的脸面，真的这么值钱么？”
他不知道，他此时的行动，跟脸面已经没有关系。
“不对，朋友不是都说，小明湖最深也才有四五米么？这算什么？”
别说是他，连两名蛙人也都震惊了。
怎么可能这么深。
他们在海边和黄河里的特训，也没这么震惊过。
怎么可能这么深？
而且，这个深度下，温度也在急剧下降。本来就是冬天，设备提示，已经快接近零度。
他们对这个看似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很佩服。
他们很有经验，能从学员的状态上看出此时的心理状态。这位身份莫名的中年人，已经几次濒临崩溃。不光是精神，还有生理。但他却坚持下来。
当设备显示到了45米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明明是暗黑只能靠设备头灯照明的水下世界，光线却慢慢暖了起来。
好像，水下不远处，有光。
不光是蛙人，连即将崩溃，马上就要昏迷的刘科学也奋力调整了精神。
真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再次，拼了老命下沉了两米，眼前豁然开朗。
在一片淤泥中，有一大块褐色的石头。石头得有印象中的舢板那么大，在石头与淤泥中间，还有很重的铁链。
而光线，就是从湖底的这块大石头发出来的。
蛙人相继拿出了水下摄影设备，一个拍照，一个录像。
刘科学有些意外，又有些失望。
这算什么？拼了老命坚持到了现在，结果，就给老子看这个？
水下发光的石头？
这算什么？
失望之下，他情绪松懈，设备立马开始报警，发出红色的警告光线。
说明刘科学的生理体征已经到了警戒线，再不离开，估计会有不可逆的健康危险。
或许是潜水设备的警告光线的影响，那块发光的石头，动了下。
这一动，整个水下世界都震颤起来。
三人齐齐看了过去。
只见那巨大的石头，竟然有了缝隙，一，二，三，四。
等等，那个缝隙，怎么那么熟悉？
下一秒，三人看见那大石头板往上一颤，像是在原地踏步。
三人这才反应过来。
这哪里是石头？这是一个尺寸大到的下人的脚。
那出现的四道缝隙，是脚趾缝。
刘科学头皮发麻，屏住了呼吸。
这脚得有六七平大小，不知是被光线吸引，还是看到了生人，似乎很是兴奋，一直在挣脱铁链。
那铁链束缚着脚困在水底。而脚的主人，好像在淤泥底下，岩石深处。
刘科学一颗被红尘浸染了多年的老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他甚至还想再往下看一看，盯一盯，就被两个反应过来的蛙人，夹住了左右胳膊，飞速上浮。在几个点稍微适应水压，继续上爬。
刘科学还是没忍住，昏迷了过去。
眼皮合上前，脑子里一直是那个得有一个书房那么大的脚底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