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吴叔辞行
“我说冉姐，这都找了三日了，你还没放弃这个念头吗？”
周冉和小灿刚在一吃食小摊里坐下，小灿猛抓起水壶灌了两碗水，舒服地哎了一阵，然后说出了上面这句话。
类似的话，周冉已听店里的伙计们讲了几十次。初始，她都讲道理摆证据地试图说服他们，然而，她失败了。可种子已在心中发芽，放弃是万万不可能的，她只好另待时机。
见周冉不搭理他，小灿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们这些伙计也不是不支持她，只是觉得在渭东开铺子太冒险。
小灿担忧的这会，周冉已将看过的店面在心里比较了一番，有了几个尚可的选择，她决定回去跟李言乐商量商量，明日就定下来。
二人回到蜜饯铺，小灿惊讶地发现铺子外竟没有排长队等结账的顾客。
“诶，言乐妹子不错，学得挺快。她第一日打包收钱，队伍都排到对街铺子了，第二日只在我们铺子门口排了几个，今日连铺子门口都没排队的了。”
“那是自然，言乐聪明又能干，是菩萨派到我身边的仙子。”周冉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
“不过周掌柜，你最近给她安排的活也有些太多了。她又要清账又要招呼顾客，还要帮你操心开新铺子的事。”小灿一脸你怎么能这么压榨人家小娘子的表情。
“唉，你不懂，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用意。”
李言乐这个小娘子，周冉从第一眼看到就喜欢。她当时去到吴叔的凉饮摊，瞧见她坐在一旁的矮凳上，藕粉的裙装衬得她肤如白玉。她当时就在想，这位小娘子白□□粉的，真是可爱，若我能有妹妹，应当是跟她一样的。没想后来她竟来了自己的铺子里当账房先生。
周冉以为，李言乐哪哪都好，就是性子太谨慎了些，什么都要前前后后思索一番选一个对的决定。二八年华的小娘子，多少应当是有些天真烂漫的，不至于像她这般老成，这更加坚定了她对于李言乐家道中落的猜测。那日看完天河楼，她注意到李言乐神情不对，这几日给了她这么多活，是希望她忙得没时间去想那些难过的事。作为一个过来人，她知道，忙过这段时间，悲伤的情绪也就消散了。
不得不说，周冉这招以忙驱悲确是有效果。
从渭东回来的那日，李言乐仰面躺于床上，满脑子想的都是新配方，然后，失眠了。倒也不是她没去想娘亲和天河楼之间有什么关联，是怎么想都想不出所以然，她甚至怀疑娘亲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哄自己。
第二日，李言乐顶着昏沉沉的脑袋来到周记，对着账簿里的那一串又一串的数字几乎要睡过去时，突然听到周冉大喊了一声言乐。她瞬间惊醒，原是周冉要和小灿去渭东找店面，让她先顶替几日小灿的位置。
刚接过小灿的活那会，由于她不熟练，结账的人都排到了铺子门口，堵得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开始抱怨，她不免有些焦急，可越急就又越是手忙脚乱。
“不用包得太整齐，不漏就好。”
李言乐刚用麻线打了个整齐的结，将包得四四方方的蜜饯递给顾客，身旁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赵阳突然开口。他说着，拿起李言乐身前装蜜饯的小竹匾，将蜜饯倒在左手托着的纸上，随意将四个角折起，用大拇指按住，右手抽出一截麻绳，横竖各饶了一圈，打结，剪断，又补充道“麻线捆紧就行，结不用打得太漂亮。”
打包完，赵阳一手将纸包递给了顾客，另一只手拂过桌面，将铜板揽进抽屉，又开始包下一个顾客的蜜饯。整个过程，他都没看李言乐一眼，只盯着自己手上的活，仿佛他方才不过是在自言自语。
“谢谢。”
李言乐同赵阳道了声谢，学着他的方式打包收钱，之前招呼一个顾客的时间，现在至少能招呼两个。到了接替小灿的第三日，她的动作更为熟练，用时更短，等结账的人自是不至于像前两日那般堵在门口。
“言乐妹子，你先去休息，这里我来。”
李言乐听到小灿的声音，往门口看去，见周冉和小灿正从门外进来。
“嗯，我这就好。”李言乐说着包好手里的蜜饯，给顾客找了三个铜板，才从柜台里出来。
她走到周冉面前，说道“冉姐，方才吴叔来过，送来了一罐桂花元子糖水，我放在后头桌上。还有，我想到一个点子，不知可不可行，想与你谈谈。”
“我刚好也要跟你商量铺子的位置，去我屋里谈。”
“好。”
二人来到铺子后头，周冉倒了三碗桂花元子糖水，让李言乐给前头忙着的二人端去两碗，又掏出三十文给她，嘱咐道“这个也给小灿，让他抽空给吴叔送去。。”
接着，她便抱起装有糖水的罐子，端着另一口碗去找后院的王嫂。
李言乐来到周冉房间时，周冉正端着碗在吃糖水。见来人，她拍了拍边上的凳子，示意她坐下。
“吴叔的糖水是全渭城最好吃的，可惜我这没冰块，不然吃着更爽快。”周冉说着将桌上的另一碗糖水推到李言乐面前。
“我第一次喝吴掌柜家的酸梅汤也觉得不一般。别家的酸梅汤甜中带点微酸，喝多了有些腻。他家的也甜，入口却有种清凉的口感，很是清爽。”
“吴叔不仅甜汤做得好，咸汤更是一绝，只可惜冬日里才有，等再过几月，我带你去尝尝。去年立冬的那碗鲜笋鸡汤可是让我念叨到了现在。”
“只怕我没有这个口福了。吴掌柜今日是过来告别的。”
“告别？”听了李言乐的话，方才还在埋头苦吃的周冉瞬间抬头，声音不觉提高了些。
“吴掌柜说这几月来他铺子里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到了冬日只怕会更加惨淡。等再过几日铺子的租期到了，他便要回老家。”
“哎，前年是刘胖，去年是王叔，今年是吴叔，这渭城里的熟人真是越来越少了。”周冉的语气里有些落寞。
“吴叔的手艺是很好，可铺子的地段实在太偏。他的腿脚又不便，很多事都顾不上。更何况他家的凉饮热汤的价钱比一般的小摊要高些，生意确是难做。我也劝过他不用太讲求用料，可他不认同，说他祖上曾做过御厨，专门为皇帝做汤羹。这手艺传到了他手上，他虽不能发扬光大，也没能让其后继有人，可也绝不能辱没了它。这几次见到吴叔，我总觉他心事重重，原是如此。”
“我也听吴叔说他祖上做过御厨，我正是想同你说这事。渭东的铺子，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思路，开一家糖水铺。”
李言乐这话瞬间将周冉从感伤的情绪中拉了出来。依李言乐所言，蜜饯果脯的花样已经被用得差不多，她想了好几日也没能想出什么新的噱头，或许她们不该将目光只局限于蜜饯果子。今日见着吴掌柜，她忽就想起那日吴掌柜往酸梅汤里加蜜饯碎的场景，将蜜饯跟甜汤相结合，许是条可行的路。
“我在渭东见到的糖水铺子，卖的多是常见的的冰镇圆子、桂花醪糟、酸梅汤等。各家用料虽有细微差别，但都跳不出这几种。可我们初见那日，吴掌柜铺子里卖的好几种甜汤我都不曾在其他铺子里见过。吴掌柜的用料和售价，在渭西算是短处，在渭东却不一定。”
周冉将李言乐的提议前前后后想了一遍，表示可以一试。她补充道“蜜饯除了搭配糖水，也可给咸汤增味。我们就像吴叔那样，夏日卖甜汤凉饮，天凉了就增卖咸汤，这样一年到头都有生意可做。”
“是个好主意。”李言乐点头赞同。
“这般，我得在渭东的铺子里再搭几口小锅，所需器具也得重新订，铺子的布局也要改。后厨两套厨具会不会太占地方？我得去找工匠谈谈。再过俩月天气就要转凉，熬咸汤的物件也得开始着手准备。”周冉越想越兴奋，她感觉自己已经看到顾客挤破头抢着要进新铺子的场景，于是蓦地站了起来，一副马上就要上街采买的架势。
李言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周冉道“冉姐，等等，我们还少个大厨。”
周冉从方才的兴奋劲里回了神，瞬间会意“吴叔？”
“嗯，吴掌柜手艺好，又有许多不常见的配方，很适合新铺子。只是······不知他愿不愿意来。”
“这你放心，吴叔多半会答应。我刚来渭城的时候就认识他了，他是真喜欢熬汤，也喜欢捣鼓新配方。这件事就交给我，我这就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