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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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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房东商量后,步之遥和周以寒换了新门锁。

    “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安装完门锁,周以寒关门检查,擦亮猫眼。

    “我明天跟你一起走吧。”步之遥说。

    “跟我走吗?”周以寒拧旋钮的动作有些迟滞。

    “嗯,我去看房子。”步之遥说话大喘气。

    “啊,对。”周以寒的资深社畜经历派上用场,“我租房子的经验挺丰富的,你有问题就问我,我帮你做个比较。”

    “好,那麻烦周哥了。”步之遥表现得像个职场后辈。

    公司比他小的同事个个喊他“周哥”,周以寒听习惯了,今天却第一次感觉这称呼刺耳。

    “别叫我周哥,直接叫我全名吧。”刺耳的到底是什么,他没再细想。

    “你怎么二十三岁了还脸红?”步之遥手在脸旁扇扇风,“不信你去照照镜子。”

    热浪铺天盖地,钻进单元门,穿过阴凉的楼道,无孔不入席卷而来,精准将周以寒包围:“今天30c,热的。”

    “喔。”步之遥的答语隐秘不明。

    说是找房子,步之遥每天到地铁站就折返,回卧室接着放空,晚上随口编造看房记录。

    “我看的23号,行吗?”

    “23号离地铁站稍远,公交人多,太挤了。”

    “14号行吗?”

    “我看看……那边新开个幼儿园,早上放歌很吵。”

    “8号呢?”

    “8号五百米内路段有施工的,我忘删了。”

    一言以蔽之,就是千方百计找理由阻止她搬走,步之遥当然懂。她瘫在沙发上望天:“找房子好难啊,你筛选的尚且不如意,被筛掉的岂不是更差?”

    “是我的疏忽。”周以寒拿过手册,用笔在上边涂改,勾掉错误信息,“你等我再做个新版的给你。”

    没下文了。

    两人保有某种微妙的默契,没提过这件事。

    夏天天热,总在小屋宅着,步之遥也觉憋闷,崭新的周五早晨,她依旧早起,帆布双肩包放沙发:“我想给自己找点事做,预约了今天去国图。”

    连着两天下雨,周以寒收好阳台的雨伞:“我们顺路,我可以接你,或者在地铁站等你。”

    “我们也顺路回去吧。”步之遥将雨伞立在鞋柜旁,充电器塞进包里。

    长柄伞没立稳,踮起脚尖的舞者失去平衡,孤独倒向前。周以寒眼疾手快去扶它,金属制的伞头沉甸甸坠在他掌心。

    伞头是只猎豹,冰冷的钢制,做工无可挑剔,正如它本身的物种,所透着的距离感。

    国图室内开空调,穿短上衣会凉,步之遥换下它,改穿背心套棕色格衬衫,她关好房间门,周以寒也出了房间,在他的白t外套上件同色的格衬衫。

    “我刚看短袖太透了,想在外边套件衣服,我这就换掉。”周以寒也搞不清楚,他天天和同事穿一样的,怎么今天穿个相近的颜色就——

    是哪里不对?

    “你认为和我撞衫很丢人?”步之遥挑了挑眉,“多穿一秒都嫌烦?”

    “不是,我没嫌烦。”周以寒系紧扣子,“真……”

    “‘真的,你信我’。”步之遥接上周以寒的固定句式,眼尖瞄到他的变化,“你耳垂是声控的吗?”

    他是“能言善辩”的另个极端,有颗真挚的心,以及与之全然不匹配的语言表达,话没说,耳垂先变色。

    “要迟到了。”周以寒帮步之遥拿起伞,“我们出发吧。”

    “好。”

    地铁站,踏上扶梯,步之遥好心提醒周以寒:“你的伞呢?”

    “我回家取。”周以寒走到扶梯左侧要下去,坐上行扶梯返回。

    “我们顺路,我可以借你。”步之遥提出交换条件,“我要待到晚上,中间不出去,你下班来找我。”

    “行,说定了。”周以寒紧紧抓住伞头,攥在手里。

    国图有对外开放的食堂,步之遥在食堂吃过午饭,搜集毕业论文的资料。她办休学时给导师发了邮件说明原因,此后她一心逃避现实,美其名曰gapyear。

    可她还想把论文写完,趁着自我放逐的一年,慢慢做些正事。

    周以寒发微信说今晚加班到九点,也即国图的闭馆时间,步之遥随人群走出大楼,他匆忙跑过来:“你没等太久吧?”

    “没。你明天加班吗?”缺少娱乐活动的步之遥有了新计划。

    听周以寒说他不加班,步之遥提议道:“去三里屯逛逛,我请客。”

    外面妖风四起,人难免会被雨淋湿,周以寒说:“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改天吧。”

    他,周以寒,保守、古板又无趣的个体,情趣都得靠人教,步之遥没空传道授业,拿了伞就走。

    “别走。”周以寒快步追上,“我跟你去。”

    对步之遥来说,学做家常菜并非难事,好比坐地铁,一两次难找准换乘站和出站口,多坐几次自然会熟悉。

    由奢入俭,她学会省着花钱,会去菜市场买菜挑菜,会在高峰期坐人挤人的地铁,她能凑合,只要没被那帮落井下石的人看见,一切都好说。

    “我预算充足。”步之遥先打预防针,“别玩忠言逆耳那套,让我扫兴。”

    和朋友闲暇见面都选在他的小屋,还烟酒不沾,可见周以寒的生活多乏味。偌大的地儿,要想找性价比高的去处也简单,她今晚带他去逛的,足以让他见见世面。

    以前步之遥去玩,总挑最贵的最好的,现在倒有现在的好处,至少和她讨厌的碰不上。

    风预示着一场难缠的雨,会浇到人身上,街上人比平时稍少。步之遥和周以寒并肩而行,迎面有路人走得快,她只听清他们暧昧混沌的语气。

    “这是又有乐子看了?”步之遥加快步伐,“快走。”

    偏暗处的停车位,一辆迈巴赫在不停震颤,至于车里的人在干什么,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就能猜出来。

    “就这啊?我当什么呢。”步之遥冷哼了声,和周以寒路过那辆车。

    而在她回过头,看清车型和车牌时,她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周以寒随之停下,关切道:“小遥?”

    能让步之遥失态到这般地步的会是谁,他能猜到,是在步家破产后立刻与她划清界限的,她的……

    静默无言时,车身一阵最激烈的摇晃,复归平静,步之遥就站在车的后面,一动不动,世界仿佛静止。

    车窗降下些,略带沙哑的男声传出:“非得开窗户,真难伺候。”

    “再难伺候有你未婚妻难伺候?”发出声低呼,娇媚的女声又问,“泽哥,我跟你玩车震,她知道了不会生气吧?她控制欲好强,我好怕。”

    “你开什么玩笑?”被称为泽哥的男人冷笑回她,“有这个人吗?你给我编排的未婚妻?”

    他冷声说着,女声也慌了,讨好的意味十足:“泽哥,再来嘛,我保证只叫不说话。”

    “算你识相。”男人轻笑。

    步之遥直愣愣地在风里恍神,她想过一万种重逢的场景,最绝情的也有心理准备,唯独没想过,最绝情的会在现实生活中上演。

    像无数根银针扎进她血管,鲜血汩汩流出,疼痛而后麻木。每寸血肉从她心上硬生生剥离,被狠狠地一寸寸碾过,化作一滩烂泥流散开来。

    风在耳边尖锐呼喊,音声扭曲随风扎进她的耳膜,在脑中盘旋,挥之不去。

    胃里翻江倒海,步之遥脚下发软,她胳膊被周以寒拉住,维持她仅有的平衡,抱着包,在路边蹲下。

    “是他吗?”周以寒低声问。

    “项逾泽。”烧成灰她都认得,步之遥不住干呕。

    雨滴打在她发间颈间,周以寒为步之遥撑伞:“伞头我挡住了。”

    “谢谢你。”这把伞步之遥用了五年,万一项逾泽靠伞头的猎豹认出是她,她会又一次受伤。

    “走吧。”她说。

    风斜斜吹来,撑伞时周以寒将伞面倾向步之遥,他们打车回到家,她衣服只湿了一小块,他则是一大片。

    到公司后他解开衬衫扣子,一直没系,周以寒里面的白t被雨浇湿,他脱掉衬衫,步之遥开了口:“我和他的事情,网上倒没说错。”

    身世周以寒都已知晓,步之遥也不隐瞒其他的,讲给他她惨烈的情史:“我和他青梅竹马,所有人都说我们天生一对,最最般配,把我们当未婚夫妻看待。他小时候身体不太好,晚上一年学,他爸妈不准他出国,他说想等他高考之后,再给我承诺,我们正式确定关系。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家破产,他们全家冷眼旁观,他也和我断了联系,当从没认识过我,快二十年的情分,不过是场空。”

    “我以为我和他之间,离恋人只差名分,哪知道在他心里,我什么都不是。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庆幸甩掉我。得知我被背叛和亲眼所见我被背叛,对我的打击不在同一个量级,可当那股劲儿,那股憋屈痛苦的劲儿一过,我清醒了。”

    “返程的时间够我冷静。为他伤心难过,不值当。”步之遥叹口气,“就凭他也配?”

    从遭晴天霹雳般的愣怔,到卸下包袱的坦然,冷静理性回归占据高地,这场独角戏她一人一晚全都演完,最佳听众周以寒安慰道:“别为旧事难受了,他是不值。”

    “还好没跟他睡过。”步之遥嘴角勾起一丝笑,“否则我得恶心成什么样。”

    “你说他小时候身体不好,我看他现在身体也没多好。”周以寒自己都意识不到,他对纯陌生人项逾泽的敌意多么大,“今天他们满打满算,能有三分钟吗?”

    “我的天,周以寒。”步之遥捂住嘴,笑得眉眼弯弯,“没想到,你也会夹枪带棒说话啊。”

    沉思片刻,周以寒给出他的答案:“我是为你打抱不平。”

    白t质量一般,打湿粘在他皮肤上,客厅没安空调,温度比有风扇的卧室高,引得他前胸后背都有种奇特的灼热。

    “你知道多少男人三分钟都没有吗?”步之遥听说过。

    感谢上天,她得以逃过一劫。

    他的声控耳垂已上线,她手托腮,专注看周以寒:“是对自己很有信心吗?”

    荒草覆盖原野,幼小的火苗悄然坠入,燃起无边的火焰,整片旷野将被燃尽之际,周以寒低低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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