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撕破
高手之间比拼内力,往往不见刀光剑影,却是无比凶险,一分强则一分进,一线长则一线生,一旦内力缠攻真气粘着,那便半步不敢退让,直至气竭人亡。
因此,三人虽只僵持了一会儿工夫,已是同往鬼门关前转了几个来回,遭受两面夹击的方咏雩最不好受,可要说谁伤得最重,那无疑是周绛云。
阴阳逆转秘法的要诀是“相冲相融”。周绛云强行将自身极阳真气灌入方咏雩体内也好,吸引方咏雩的极阴真气流向自己也罢,这都是“冲”,与之相对的“融”则是双方真气外放又回收所形成的周天大循环。阴盛阳衰则寒,阳盛阴衰便炽,谁能占得先机,谁就把握住了关键,故而上次方咏雩蓄势突发,周绛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回换作他偷袭得手,便似掌控了洪水闸门,方咏雩浑身真气收发不由自主,只能任他吸功至死。
然而,方咏雩对周绛云临阵会偷袭自己并非毫无防备,不如说他一直在等的也是这个机会。
细究方咏雩与昭衍之间的恩恩怨怨,那是三天三夜也扯不清楚的,可要说他俩有什么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至少得排在萧正则、周绛云和江家父女后头再议。值此紧要关头,二人猛攻恶斗不奇怪,但比拼内力互耗个你死我活,这就是不智之举,方咏雩之所以如此一反常态,便是他料定了周绛云会趁虚而入,强拉昭衍下水自救。
眼见三人分开,尹湄第一个赶到方咏雩身边,见他面上忽青忽红,缕缕白气从头顶升起,眼里隐有血光闪动,她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低声问道:“你怎样?”
方咏雩运功吐纳一番,脸色好看了许多,道:“险中求胜,算是赌赢了。”
尹湄眉头微松,又用眼角余光瞥向昭衍,见他已被方越扶起,虽也面如金纸,但比方咏雩好上一些,她这才心下大定,一面提防有人趁火打劫,一面看向周绛云,神情难得有些复杂。
不独是她,林中所有人都在看周绛云。
论内力深厚,方咏雩与昭衍单拎出来都敌不过周绛云,可他俩一个是阴九重,另一个也在前不久突破到了阳九重。这厢阴阳共济,周绛云便应了那句‘孤阳不长’,一旦真气倒乱,他就要同时承受阳火反激和阴毒入体之苦,功力越高反噬越强,如被打下寒暑炼狱,乍冷乍热,生不如死。
他半跪在地,身躯摇摇欲坠,忍了又忍终是吐出一大口鲜血,这血落在草叶上竟发出了“滋”的一声,细看还可发现零星冰渣,实在诡异至极。
玄蛇鞭落在七八步外,没了人持它逞凶,黑水玄蛇也成了瘫在枯叶堆里的一条死蛇。
一阵死寂过后,有位性急的掌门厉声喝道:“魔头纳命来!”
他使的是子午鸳鸯钺,纵身一跃扑向前去,左边一式“青龙返首”,右边一式“狮子张口”,脚下八卦绕圈,招法委实玄妙无方。
谢安歌却急声道:“不可!”
这两个字刚一出口,那位掌门已脚踏八卦步逼至周绛云面前,双钺开合交织,直取头颈要害!
周绛云头也未抬,动弹不得,仿佛引颈就戮。
短钺落下,血雾喷薄!
“哐当”两声,子午鸳鸯钺掉落在草地上,这人浑身剧颤,他低头看去,一只手没入了自己的小腹,疾插疾离,快到他仰倒气绝时都未能发出一声痛呼。
见此情形,众人莫不色变,这魔头分明已到了强弩之末,竟还如此凶悍。
“还有谁……来送死?”
周绛云撑着膝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的声音变得无比沙哑,像是被烟熏火烤了一样,原本十年如一日的容貌在这片刻间迅速衰老,脸上甚至无端出现了几道烧伤似的焦黑血疤,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同为截天阳劲的修炼者,昭衍微不可见地蜷了下手指,而周绛云也正好朝他看过来,眼中血光明灭不定。
到了这一步,他浑身真气乱冲失控,运功疗伤已收效甚微,神智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方咏雩的本事如何,天下没有人比周绛云更清楚,他既然敢在对方真气外放时出手夺功,便也做好了应对反扑的准备。
仅凭方咏雩一人之力,就算在那生死关头成功使出了阴阳逆转秘法,也不过为自己多争取一时半刻的生机,一旦撑不住内力巨耗,便要气绝身亡。真正令周绛云始料未及的是,在方咏雩抵抗不住那一刻,竟有另一股阳劲异军突起,虽不如自己的浑厚霸道,却是精纯绵长,趁他吸功入体罩门大开的空当直捣丹田,并帮助气劲渐衰的方咏雩完成了新一轮周天大循环,从而反败为胜。
这股阳劲从何而来,答案不言而喻。
周绛云其实已不大记得薛泓碧的长相了,哪怕是同门师弟,两人也没什么情分可讲,若不是在登仙崖上被那小子豁命摆了一道,或许连名姓都忘干净了。
可当他对上昭衍此刻的眼神,便知道这不是死到临头的胡乱臆想。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当年周绛云在葫芦山将薛泓碧逼下死地,如今因果报应,他也在这里被昭衍和方咏雩打入绝境。
周绛云突兀地笑了,昭衍的眉头不由皱得更紧。
他这回使出截天阳劲帮方咏雩渡过险关,便再难在周绛云面前隐瞒身份,不过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这个秘密已不再被自己讳莫如深,若是周绛云当众出言揭穿,昭衍也不惧承认。
“魔头,你大势已去,还在笑什么?”江天养提刀在手,沉声喝问。
明眼人都看得出周绛云伤重气衰,他们若是刀剑齐下,定能为江湖除了这个大祸害,但周绛云凶名太盛,刚才那位掌门又死得太惨,谁也不愿贸然上去枉送性命,只将他团团围住,待其筋疲力尽,就是出手之时。
周绛云收了笑声,转头看向尹湄,道:“尹长老,你替本座杀了这逆徒。”
尹湄神色微凛,一声未吭,一动不动。
周绛云见状也不恼怒,又问道:“骆宫主,事已至此,还不肯现身吗?”
林间寂静了片刻,忽听风声飘近,金珠白练绕过一棵大树,骆冰雁犹如瑶池神妃翩然落地,她看清周绛云的惨状,面上却无多少骄狂喜悦之色,略一福身才闪至方咏雩后方一步处。
众人见了甚是讶异,须知周绛云一死,骆冰雁当为新的黑道魁首,方咏雩纵使能登上宗主宝座,也得费上一番力气,以黑道中人落井下石的秉性,她不趁机从补天宗身上撕肉来吃就是好的,哪会屈居于后生晚辈之下?
除非,这一切都是方咏雩设局主使,骆冰雁早就跟他密谋勾结,今日不过依约行事。
就在这时,后方动静倏变,两队人马几乎是前后脚赶到这里,一方是刘一手等方门旧部,另一方则是陆无归率领的补天宗杀手,而在更远处,脚步声越来越杂,料是剩下那些丐帮弟子们与白道各派护卫成功会合,一并追过来了。
陆无归人最滑溜,跑得也最快,他一眼看到谢安歌安然无恙,心里松了口气,再辨明了场中局势,二话不说就领着一干杀手来到方咏雩这边,拱手笑道:“属下拜见方宗主!”
这老乌龟没脸没皮惯了,白道这边不禁有人面露鄙夷,唾弃道:“墙头草!”
谢安歌凝视着陆无归脸上那只眼罩,半晌才转过头去,江天养则脸色凝重,他原本打算趁此机会将方咏雩一并除掉,没想到情势再变,他们虽也有了援军,但要杀死方咏雩,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少宗主反叛,明暗长老纷纷倒戈,连盟友都站在了对立面,周绛云眼下可谓是众叛亲离,但他面上依旧不见怒色,只问方咏雩道:“补天宗门人上万,精英弟子两千余人,暗榜杀手也有数百,等你夺得了宗主之位,要如何收服这些人?”
方咏雩默然片刻,亮出了一道令牌,虽是夜幕降临,但四下里火把高举,不少人都看清了令牌模样,有人脱口道:“女娲令!”
此言一出,人群立即骚动起来,女娲令是补天宗失传十八年的宗主信物,白道这代年轻人大多不认得,可上一辈的高手都见识过傅渊渟持此令牌号令群魔的场面,也知道这令牌在娲皇峰一战里失落了,如今竟出现在了方咏雩手中。
周绛云也吃了一惊,旋即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道:“凭这一块破牌子,你就想取代本座?”
“我用不着取代你,就像你用了十八年也未能取代傅渊渟,并不只是少了这块牌子。”方咏雩道,“师尊,人不能活成一道影子,你还没明白吗?”
这句话像是给了周绛云当头一棒,他的背脊终于一点点弯了下去,而后撕心裂肺般大笑起来,脸上的创伤随之裂开,鲜血流淌下来,将衣领浸透成暗红色。
谢安歌看到这一幕,低声对江天养道:“先前想差了,此子比周绛云更不好对付。”
江天养原本不将方咏雩放在眼里,今日一番恶战险死还生,又见到了方咏雩叛师夺权的现场,思及两家化不开的恩仇,他已把方咏雩视为心腹大患,可不等开口说些什么,忽听周绛云大声问道:“江盟主,你肯不肯救本座一回?”
一瞬间,各路人马都闻言大惊,黑白两道已经势同水火,周绛云到了这穷途末路竟出声向江天养求助,难道他是昏了头?
昭衍一挑眉,方咏雩也沉下了脸色,他们都听得出周绛云这句话满含恶意,与其说是求救,不如说是祸水东引。
众目睽睽之下,江天养身为武林盟主,非但不能点头,还抬起刀锋遥指周绛云,铿锵有力地道:“你这魔头平生杀人如麻,作恶多端,所犯罪行罄竹难书,天下正义之士人人得而诛之,我等只恨不能寝皮食肉,今日誓要取你项上人头!”
周绛云幽幽道:“江盟主,你可要想好了,若没了本座,下一个要被讨仇清算的人……必然是你。”
这话不是危言耸听,方咏雩第一个对周绛云下手,并非他对周绛云的恨意盖过了江家父女和听雨阁,而是周绛云对他威胁最大,昭衍和展煜都提醒过他务必先解决这柄悬命刀,否则不能放手施为。等周绛云一死,摇身成为补天宗新任宗主的方咏雩定会向江天养展开疯狂的报复。
江天养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可谢安歌等人就在身旁,他只能道:“区区逆党余孽,就算做了门派之主又如何?这些年来,黑道中人大多行事肆无忌惮,动辄打杀掠夺,黎民百姓苦尔等久矣!今日白道各派掌门齐聚在此,我等已摒弃前嫌重新结盟,从此齐心协力共抗魔祸,纵使刀剑加身,本座也问心无愧!”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白道这方人马来不及叫好,便听周绛云冷笑了一声,突然问展煜道:“临渊门首徒,方怀远的大弟子,你听了江盟主这句‘问心无愧’,心下有何感想?”
不等展煜作答,他又看向谢安歌,道:“谢掌门,若是江盟主当真言行如一,你当初为何要举派退出武林盟?”
一连两问,犹如两柄尖刀狠狠插下,白道众人在大敌当前时勉强维系起来的和睦表象被直接撕破,方越、刘一手等人更是险些压不住浑身暴涨的杀气。
“江天养,你也配说‘问心无愧’这四个字?”
刘一手惯是沉默寡言,现在却忍不住怒骂道:“临渊门与海天帮本是世交,方、江两家更是喜结姻亲,我们盟主有什么对不住你?栖凰山大劫的真相你比谁都清楚,你、你个道貌岸然、两面三刀的小人,枉披一张人皮!”
“真相?”江天养冷笑道,“方怀远是飞星案的漏网之鱼,他表面正直坦荡,私下里勾结外贼通敌叛国,密令家奴在云岭私造军械图谋造反,事发后又杀害了巡按御史,连累我胞妹无辜惨死!江家不与逆党为伍,早就跟方家恩断义绝,你是方怀远的狗腿子,背着通缉令带领一干余孽处处与武林盟作对,今日本座就拿你明正典刑!”
刘一手勃然大怒,若不是展煜拦了一把,怕已拔刀冲上前去。
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展煜寒声道:“是非曲直自有公道论处,江盟主出言辱及家师,坏我师门名声,待此间事了,展某请开武林公审!”
江湖多是非,无规矩不成方圆,从前清算恩怨大多凭人一张嘴,可在武林盟成立以后,苦主债主都找到了求告去处,由武林盟刑堂负责审核调查,再根据事态轻重商议处理,做法与官府相似。若遇上那悬而不绝又牵涉颇大的公案,刑堂就将案宗向上递交,由武林盟主出面召当事人问案,白道各派掌门、各路侠士旁听为证,这就是“武林公审”。
从武林盟创立到栖凰山大劫,三十三年间只开了不到六次公审,其中两次还是展煜协助师父管理事务时翻出来的旧案,方怀远这个徒弟平常不显山不露水,办起事来却雷厉风行,他敢提议公审,就是掌握了切实证据。
刹那间,江天养想到了醉仙楼被刘一手突袭之事,那是他接掌武林盟后十分看重的一大据点,里面留了不少重要东西,不想会被人趁虚而入,现在已成把柄。
谢安歌虽是只字不言,但这道姑城府不浅,等过了今日,焉知她不会借此由头分权夺利?
这公审绝不能开!
江天养心中杀意顿起,面上仍是未见端倪,他不接展煜话茬,冷眼看向谢安歌道:“谢掌门,这魔头一味挑拨离间,岂能容他继续胡言乱语?”
谢安歌反问道:“江盟主既然行的端做得正,还怕将死之人的几句话吗?”
江天养握紧掌中刀柄,斜眼看向昭衍,眸中杀机毕露。
昭衍心道:“老狐狸,自己不便下刀子,就支使我动手。”
当下还不到与江天养翻脸的时候,昭衍只得暗叹一口气,可不等他挺剑而出,周绛云已大笑了两声,道:“江盟主,你这么急着取本座的性命,是怕本座说出你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想要杀人灭口么?哈哈,有什么可怕的?本座要是你,生了姑射仙这样的好女儿,哪还在乎一帮莽夫的看法?你空有一手好牌,却是打得稀烂,装模作样非大丈夫所为,你委实不如方怀远,他至少在死前当了一回英雄!”
这话出口,全场哗然,无数目光齐刷刷落在江天养身上,犹如一道道利剑,顷刻将他戳得千疮百孔,从头到脚都在漏风。
江天养万万没想到,周绛云竟是真的不管不顾地说出了这番话来。
狗急尚且跳墙,何况是道尽途穷的魔头?
周绛云心里清楚,他若是死守这些秘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一旦挑明真相,就算有命逃出葫芦山,姑射仙和听雨阁也不会放过他了。
但是,这又如何?
血衣人屠周绛云,平生只在一个人面前下跪求饶,也只对一个人低头让步,至于其他,到现在算得了什么?
“早在十八年前,海天帮就秘密投靠了听雨阁,浮云楼前后两代姑射仙,一个是你亡妻,另一个是你爱女,若无她们在暗中经营助力,海天帮如何在这十八年间崛起扩张?”周绛云抹了把脸上的血,笑得狰狞扭曲,“方家手握武林盟却不肯真心归顺朝廷,听雨阁就起了以江代方的心思,可你连自己的儿子都嫉妒,你不要做下任武林盟主的爹,要做武林盟主!去岁六月廿一,栖凰山大劫当日,本座是拿着你给的机关密道图率人攻上山去,方怀远失手杀妻而后自刎,这可是你女儿江烟萝做的好事呢!”
江天养心神巨震,眼见众人纷纷色变,他知道不能再让周绛云说下去,于是喝道:“魔头妖言惑众,世人皆知我女烟萝不会武功还身带残疾,你诬陷我就罢了,竟还牵扯上她!本座身为人父岂能容你,死来!”
说罢,腾身一刀当头劈下,犹如冲天巨浪悍然拍岸,罡风压得周绛云身周五丈地面草木尽折,土石也龟裂纷飞,离得近的人忙不迭退后闪避。
许多人心中惊疑不定,但没有谁敢出手去为周绛云挡下这一刀。
周绛云是人人恨之入骨的大魔头,他说的话真能信么?
“咻——”
锐响破空,在这间不容发之际竟是方咏雩扬鞭出手,长鞭矫若游龙直扑周绛云,江天养只道他要暂留这魔头性命以攻讦自己,忙提气再催,刀锋一转斩断半截鞭身,却听周绛云仰天大笑,猛地振袖出掌,刚猛无匹的掌力同时打向方咏雩和江天养两人!
江天养挥刀轮转卸去部分掌力,不想仍是被打得向后飞去,胸膛中传来一声裂响,少说断了根肋骨,五脏六腑也在剧颤,浑身有如火烧火燎,连退数步才站稳身躯。方咏雩情况更糟,他是看出周绛云故意激怒江天养蓄谋逃走才仓促挥鞭,没想到先被江天养削了兵器,这一掌避无可避地来到面前,尹湄惊呼一声,与陆无归同时出手挡在他面前,堪堪化去掌力,不想红影一闪,周绛云趁机欺近了。
虽说强弩之末不穿鲁缟,但周绛云一身修为何等骇人,他已然孤注一掷,手下没有半分留力,尹湄的刀应声而断,陆无归立即反手将她推开,自己彻底暴露在周绛云面前。
周绛云咧嘴一笑,杀气森然:“叛徒!”
陆无归擅十八般兵器,也精通百家武学,可这些在周绛云面前全无用处,他为救尹湄已失先手,抬头时便见五指屈爪朝自己胸膛掏来,暗道一声“吾命休矣”,退无可退,闭目等死。
热血溅了满脸,他却不觉得疼。
陆无归猛地睁开眼睛,只见玄衣卦袍在劲风下猎猎飞扬,谢安歌在千钧一发时持剑闯来,她身量比陆无归稍矮,周绛云的掏心一爪就落在了她肩上,霎时五指撕肉断骨,他兀自不肯罢休,手飞快向下一滑,“咔嚓”三声几乎重叠,谢安歌整条左臂都碎成了皮肉包着骨头渣,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如此锥心之疼,她整张脸都白得没了血色,右手却是毫不迟疑,一剑直刺出去,深深捅进了周绛云的小腹。
陆无归向来天塌不惊的脸色终于垮了,他张口喊了一声“小道姑”,结果只发出了气音,立时淹没在其他人的惊呼声里。
“师父!”
“谢掌门——”
骆冰雁窥准空当,金珠直向周绛云面门击去,后者翻身一转,白练顺势展开,却被他单手抓住,向后飞跃绕过大树,挡住几个飞扑过来的追兵,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八面重围之下,竟还是让周绛云跑了!
“该死!”江天养又惊又怒,奈何追之不及,“让你们莫听魔头之言,这下中他诡计,势必遗祸无穷!”
一些人面露惭色,谢安歌也痛得无力说话,方咏雩却忍不下这口气,冷冷道:“他是殊死一搏,说的未必是假话!”
江天养狠狠道:“小魔头,今日我白道如此狼狈都是遭你算计,刚才又是你出鞭挡我刀锋才让周绛云有机可乘,焉知不是你师徒故意做的局?说本座投靠听雨阁,说我女儿是姑射仙,谁有证据?谁可证明?”
展煜面上生寒,正待开口说话,却听一道熟悉的声音破空而来:“我能证明!”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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