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出生遭弃

    外婆她们走后白婉瑜胃里感到一阵阵恶心，将刚才吃进去的桃子一下子吐了出来才觉得稍稍舒服了一些，仿佛吐出来的不仅仅是桃子，更是对外婆她们一家的厌恶和唾弃。

    白婉瑜不禁为妈妈感到不值，妈妈一辈子过得太过凄苦，一辈子都在为外婆她们一家而活，从来没有为自己而活过。

    她想起妈妈被诊断出癌症晚期的那天曾带她到河边告诉她自己的凄惨身世。那天阳光明媚，微风不燥，是个很适合游玩的天气，可奈何这样的日子竟与死亡和绝望联系在一起。

    那天妈妈并没有特别难过，反倒是白婉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也许是因为妈妈一辈子经历了太多委屈和痛苦，以至于死亡来临时竟波澜不惊十分平静地与死亡对视。

    也许在林叶看来死亡也是一种解脱，是一种重生，死亡并不意味着结束，而是绵延不断的继续，诗人死了，诗句还活着；眼睛死了，光明还活着；耳朵死了，声音还活着；一只鸟死了，翅膀还活着；一朵花死了，芬芳还活着。所以她很坦然地告诉了白婉瑜自己的身世。

    三十八年前，林叶出生在凉州大山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户人家，父母以务农为生，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生活穷困潦倒。

    林叶的父母没念过什么书，大字不识几个，他们不懂得什么大道理，重男轻女思想非常严重。在他们看来家里没有男孩实乃门楣不幸，尤其是在农村里面是会被看不起的，也是十分没面子的一件事，老两口做梦都想要一个男孩，好提高一下自家在村里的地位，除此之外他们还指望着万一哪个孩子将来以后有出息了，他们也好跟着享福。

    林叶的上面已经有三个姐姐，林达一心希望第四胎是个男孩，可当林叶生下来时父亲林达一看是个女孩气得直接扭头就走，去到村头小卖铺喝酒打麻将了，也不管林叶母亲王大妞坐月子有没有人伺候。

    林达虽然没文化又没什么钱，可脾气却不小，甚至发自内心里觉得自己就是个当土皇帝的命，陪他一起喝酒打麻将的人也基本上都和他一个德性：本事不大，脾气不小。

    在这里他们一起高谈阔论，尤其是那些没什么本事的男人，平日里没什么成就感，酒桌上喝醉后就开始吹牛皮，就只差地球都是他家的了。

    “达哥，你这老四生了没？是个男孩还是女孩？”村里生男孩最多的刘继民看林达一个劲儿地喝闷酒猜出林达老婆生的八成又是个女儿，所以故意想给他难堪。他就是想杀杀林达的得瑟劲儿，自从王大妞怀上老四后林达整个人都显得精神抖擞，每天容光焕发，一口咬定王大妞肚里的就是个男孩，而且平日里打麻将林达的运气总是好到爆，刘继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次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必须好好好教训他一番不可。

    “要你管！”林达“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脸涨的通红，眼睛似要喷出火来，抄起背后的凳子就要往刘继民身上砸，幸亏被店主王大业拦住。

    “消消气，气大伤身……”王大业连忙从刘继民身后跨过来，一边轻拍林达的肩膀一边给刘继民使了个颜色，刘继民识趣地转身离开了，不过离开之前还给了林达一个鄙视的眼神，那眼神仿佛是在告诉他，“你只会生女孩，不会生男孩！”

    林达感觉自尊心碎了一地，他狠狠地踹了一脚旁边的凳子，仿佛他踹的不是凳子，而是几个让自己抬不起头来的女儿，以及被人瞧不起的命运，然后便转身离开了小卖铺。

    回到家里后林达一整天不吃不喝，也不照顾刚生产完的王大妞，甚至对于刚出生的女儿林叶压根看也不想看一样，仿佛那根本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颗扫把星。

    他简直恨透了上天，恨透了林叶，觉得上天对自己很不公平，为什么刘继民的老婆生了三个全是男孩，偏是自己老婆生了四个都是女孩？难道是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他蹲在墙角一言不发地抽着旱烟，完全不理会王大妞和嗷嗷待哺的林叶，以及其余三个女儿，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林达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终于开口说话了，但那话语让人无语：“我说娃她娘，已经有三个女娃娃了，要那么多女娃干嘛？将来还不是要嫁人？没一点用，与其这样倒不如等过了满月把她卖掉，卖掉的钱还可以改善生活，”

    在王大妞的意识里，丈夫即是天，“夫”大于天，自己没有为丈夫生下用以传宗接代的儿子，那就是自己的过错，无论丈夫怎样怪罪自己都不能有任何反抗。

    哪怕丈夫林达因为自己生的是个女孩而拒绝照顾自己坐月子，甚至王大妞还要照顾三个姐姐和丈夫林达的生活起居，每天累的筋疲力竭也丝毫不敢有任何怨言。

    其实王大妞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王大妞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丈夫，虽然内心有一丝丝不舍，但很快理智便战胜了情感，“也好，我们家里这样的光景，也养不起啊！只希望孩子将来不要怪罪咱们，是咱们对不起孩子啊……”说完王大妞有些于心不忍地看了眼怀里正在吃奶的林叶。

    “怪罪？生下来没被饿死我们就已经仁至义尽了，她不感谢我们也就算了，何来怪罪？”林达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只要他们二人造出个人来就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林叶以后只能孝敬她们，丝毫不能有二心。

    王大妞也没多少文化，加上也没什么主见，很快便被丈夫的一席话洗脑了，二人心安理得一拍即合，开始给林叶寻找合适的买家。

    最终二人以100元钱的价格将林叶卖给了邻村一个大龄未婚的跛脚汉，自此，还在襁褓中的林叶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人生轨迹发生了巨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