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暗与淡水
天之高兮, 既未有名。厚地之庳兮，亦未赋之以名。始有潝虚，是其所出。漠母彻墨，皆由孳生。大浸一体, 混然和同。无纬萧以结庐, 无沼泽之可睹。于时众神, 渺焉无形
出自《埃努玛·埃利什》
“滴答……滴答……”
水滴滴落的声音在空旷幽深的洞穴中格外有存在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水面震荡出波纹, 上方的碎石掉落，打破了这平静无比的景象。
终于, 在极黑的洞穴深处，有一双眼睛睁开了。
艳丽的粉色眼睛还保留着属于兽类的可怖与狰狞, 与人类的圆形瞳孔不同，有着尖锐形状的瞳孔足以说明这个庞然大物并不是什么无害的存在。
随着眼睛主人的苏醒, 整个洞穴都在震动, 非人般的爪子扶住了石壁, 有什么发出了鞭打空气的咻咻声。
一条覆盖着鳞片，就像是小说里经常出现的龙一般的尾巴。
头部两侧有着类似于盘羊角那般有着美丽曲线的角，可无论是那尖锐的顶端还是深沉的颜色, 都在说明这对角并不只是美丽，同样也极为危险。
这便是最初的神明, 象征着咸海水的提亚马特。
而现在，这位初始的神明正一步又一步朝着更深处的地方走去。
水逐渐变多，从脚踝一直到达小腿, 再是将腰部以下的躯体全部吞没。
这些水在幽暗的洞穴中散发着清冷美丽的光芒, 宛如光带一般, 梦幻至极。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提亚马特到达了祂的目的地。
祂缩小自己的身躯，而后猛地钻进了水中，水下的景色比水面之上的景色更加美丽梦幻。
只见在水中有一团极为明亮的水团，与周围的水格格不入。
“阿……普苏，阿、普苏，阿普苏。”提亚马特近乎执拗的盯着那团明亮的水，然后祂慢慢朝着那团水伸出了手，不似人类的爪子十分锋利，可祂的动作却极为小心，就像是生怕戳碎了这一团明亮又具有生命活力的水团一般。
提亚马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下了手，将自己的身躯变回原来的大小，然后才用爪子极为虔诚的去捧那团明亮的水。
那团明亮的水落到了提亚马特的爪子上，下一刻，便化作了一名男性样貌的神明。
“怎么了？提亚马特。”坐在巨大爪子上的男性整理着自己过长的头发，从黑到蓝渐变还有着银白色光点的头发让他看上去更加非人。
保持着巨大身形的提亚马特低下头，将脸小心的凑近爪子上的神明，“阿普苏……”
阿普苏抬起手，摸了摸对方的鼻尖，简直就像是对待什么大型宠物一般。
似乎这样便心满意足的提亚马特将阿普苏放下，自己也再次变成了与对方身形相似的大小。
阿普苏看着对方那头银蓝色渐变的长发，又看了看自己黑蓝渐变还带着光点的头发，越发觉得他们在非人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虽然之前早就有了准备，但是阿普苏还真没想到，他们真的要从头开始造神，这一股子烂摊子扔给你们了，你们随意造作的感觉，让阿普苏着实想吐槽几句。
系统也终于离开了那堆满了文件的小黑屋，简直是快乐到飞起。
“哎呀，没有工作的感觉就是好。”系统无比轻松的说道，“对了，宿主，你这边进度怎么样？”
阿普苏面无表情的回答道：“零。”
“哦，原来是零啊，不愧是……什么？！零？！”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的系统忍不住喊了出来。不是它反应太剧烈了，而是它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它的好宿主，十佳优秀员工，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
虽然他们现在确实是在休假期间，可这不意味着他们没有工作。准确的来说，他们就是要充当好一个背景板，之后就随便他们造作了。
可是他们都来到这个世界好久了，它家宿主的进度竟然还是零，简直是让系统匪夷所思极了。这个世界，他们可是最初的两位神明，可以说，如果他们进行下去，那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开始。
阿普苏看着贴在自己身上，生怕他跑了的提亚马特无奈的摇了摇头。
虽然知道对方的身躯里的灵魂是三号，可是对于那将“阿普苏”变为执念的行为，阿普苏还是感觉有些微妙的良心作痛。
要说原因的话，大概因为那份爱太过纯粹了。
没错，爱。
来自提亚马特对阿普苏的爱太过纯粹，甚至变成了执念。
他并不排斥爱，可是却无法理解爱这样的行为。
黏稠近乎执念的爱意对于别人来说或许会让他们感到窒息，但是对于他来说却刚刚好。
所以，他更不理解，为什么对方死活不愿意创造出二代神明。
每当阿普苏想要与提亚马特一起创造神明的时候，对方总是表现出一副被刺-激到的样子，变尖的瞳孔，炸开的尾巴鳞片，喉咙中发出的嘶吼与咆哮，无一不在说明着咸水神提亚马特的抗拒。
更多的时候，阿普苏甚至十分怀疑，三号是否真的也来了，毕竟他怎么看，都不觉得提亚马特的那副样子是三号扮演的。
将至今进度依然为零的原因告诉系统之后，系统保持了沉默。
它看了一眼黏在自家宿主身边的提亚马特，忽然它的目光凝固住了，它相当疑惑的看着对方更具女性特征的身体。
“宿，宿主。”系统颤颤巍巍的叫着阿普苏。
“怎么了？”阿普苏只当提亚马特是个大号的挂件，一心一意干着自己的事情。
“是我看错了吗？三号那家伙竟然保留着更多的女性特征。”倒不是说这样不好，而是系统十分了解三号的灵魂性质。就像是病毒一样，可以改变和同化身体。
但是它真的没想到，对方竟然在今天翻了车。
“你没看错，就是这样。”阿普苏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反正他们这些家伙，是男是女都无所谓。
系统看着黏自家宿主黏得紧的提亚马特也忍不住发起愁来，“但是你们不创造神明，这个神话就没法继续下去啊。”
系统愁，阿普苏面无表情，只有提亚马特似乎对自己现在的情况相当满意。
决定再努力一把的阿普苏侧头看着身边的提亚马特，“世间唯有你我，未免太过无趣，不如创造新的生命。”
这一次，提亚马特并没有立刻表现出如同之前那般的抗拒，祂只是抬起头，那双艳丽的粉色眼睛定定的看着阿普苏，仿佛是要将阿普苏的容貌记在脑海中一般。
终于，提亚马特点下了头。
“阿普苏……阿普苏、阿普苏……”非人的女神用着令人悚然的语气反复的叫着伴侣的名字，而后祂抬起手，一团深色的水漂浮在祂的爪子之上，而阿普苏也从胸口的位置取出了一小团明亮的水，并将这一小团水放到了那团更大的深色的水团中。
提亚马特用冰冷且毛骨悚然的目光看着手中的这团水，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直接将这混杂了咸水与甜水力量的胚胎扔向了远处。
只见那团水没有任何阻碍的穿过石壁，消失在了他们的面前。
系统是目瞪口呆，但阿普苏却表现得尤为冷静。
“宿主？！你为什么不惊讶？！”系统询问着表现无比冷静的阿普苏。
而阿普苏只是十分平淡的说道：“只要创造新的生命就好。至于过程，途径和方式，都不重要。”更何况，他并不觉得融合了他与提亚马特力量的卵会那么的脆弱。
提亚马特在将水团扔出去之后，就表现出一副乖巧的样子，甚至还小心的观察了一下阿普苏的神色，在发现对方依然是那副冷淡的样子之后，又十分开心的黏了上去。
“阿普苏、阿普苏……”
非人的咸水神将脸埋在命定的伴侣的怀中，白皙的脸颊爬上了淡淡的红晕，艳粉色的眼睛却睁得极大，那艳丽的粉色甚至给人一种要化作猩红的感觉。
只是祂这副样子，无论是谁都没有发现。
系统瞅着要把整个神都塞进自家宿主怀里的提亚马特，十分纳闷的说道：“宿主，你这是又开始了带孩子了？不过，三号这个样子是不是有点、奇怪？不会是整天做那什么切割灵魂的实验给切傻了吧？”
如果不是知道三号的真实性格，系统真的要以为提亚马特是个绝世恋爱脑。就算是自己的孩子也可以扔到一边，毫不在乎。
对于系统的话，阿普苏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提亚马特，面无表情的拍了拍对方的头，“你又偷偷变小了。”并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毕竟之前提亚马特可是和他差不多高，怎么一转眼就能直接埋到他怀里呢？
家里有这么一个能够随意变换大小的存在真的很麻烦。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阿普苏的错觉，无论是变回原来的大小，还是变得和他一样大，或者是变得更小的提亚马特，不管怎么变，都给他一种在占便宜的感觉。
提亚马特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所以祂有些遗憾且意犹未尽的从阿普苏的怀抱里退了出来，但是爪子却依然勾在阿普苏的衣服上。
不同于身体上覆盖着坚硬鳞甲的提亚马特，阿普苏的衣袍极为轻盈，像是传说中的鲛纱，美丽的深浅不一的蓝色，在下摆的位置缀满了银色的光点。
阿普苏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提亚马特勾在自己衣服上的爪子，并没有出声制止对方的动作，反而是直接转移了视线，就像是没看见一般。
偷偷注意着他视线的提亚马特就像是得到了许可一般，艳粉色的眼睛亮得不可思议，身后极有攻击性的尾巴也如同快乐的大狗子一般，来回摇摆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