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黄泉神国
一杯茶水还没喝完的工夫, 和室的门就被拉开了。
上了年纪穿着神官服的神主以及穿着红白二色巫女服的樱田美惠，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抱歉，让诸位久等了。”藤原虎次朝坐在桌子边的几个人点了点头, 举止行为端庄, 且颇有威严, 一看就是神宫里的大人物。况且在祭典以及报纸上偶尔也能看到这位老人的脸，大家也都知道他的身份。
由他亲自接待，他们哪里还会有什么怨言呢，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没有等多久。
清水奈绪朝藤原虎次点了点头，“藤原先生。”
荒生响与梦飧莺理野朝藤原虎次打了个招呼, 相当的有礼貌。
竹内凉和他的经纪人山本昂辉就更不用说了，只有更恭敬。
藤原虎次落座后摆了摆手, “诸位不必如此就把我当做一个有点儿修行的普通老人就好。”虽然他本人这么说, 但是竹内凉和山本昂辉这两个在演艺圈混迹的人员又怎么可能把这话当真呢？对方说是一回事儿，他们怎么做是另一回事儿。
正当竹内凉和山本昂辉思考起来自己到底哪有这么大脸，才让这位伊势神宫的神主将他们请到室内，亲自见他们一面时，荒生响就率先开口了。
“我想樱田小姐应该已经告知您了，您应当能看见竹内先生的气息吧。”
藤原虎次看了一眼，虽然只是十分普通的一眼，但竹内凉的直觉却告诉他, 老神主的看似乎与普通意义上的看并不一样。
藤原虎次面容严肃, 他颔首道：“不错，我已知晓, 而且我这双眼睛也确实看得很清楚。我没看错, 竹内先生的气息, 正是那位身上的气息。只是……”老神主虽然犹豫了一瞬, 但还是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继续说道：“只要与那位稍沾染上点关系，下场那都不怎么样，不过我观竹内先生本人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清水奈绪听着他们的话明白了什么，她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个眼镜盒打开，里面放着一副普通之极的眼镜，然后将这眼镜拿了起来，戴到了眼睛上。
戴上了眼镜的清水奈绪看向竹内凉和山本昂辉，而后她皱起眉来。
“这就是？”
竹内凉和山本昂辉本人毫无所觉，但是在他们眼里却清晰无比。只见竹内凉，周身环绕着浓郁的翻涌的黑色气体，但这黑色，远比之前她在街上看到的那些污秽要浓郁得多。
竹内凉的经纪人山本王辉身上倒是没有太多的这种黑色气体，可是却也有所沾染。毕竟他们一直同进同出，被沾染也是理所应当。
被几人用古怪目光打量，并且讨论着的竹内凉有点坐立不安，他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却与他关系密切的事情。可是一时半会儿他又不好插嘴，而且他也并不能听懂他们在讨论什么，于是只能这样坐在原地，等他们讨论完给自己讲解。
荒生响摸着下巴砸了咂嘴，一看他这个样子梦飧莺理就知道他是咖啡瘾又犯了。她十分平静的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罐速溶咖啡，递给了荒生响。
“哦，原来你带了呀，多谢你了，莺理。”接过速溶咖啡的荒生响，对着梦飧莺理笑了起来。
梦飧莺理抱着手臂，撇过头不去看荒生响，“顺手带的而已。毕竟这边可没有卖咖啡的地方。”
荒生响笑了笑，他知道梦飧莺理的好意，对于手里的速溶咖啡自然是欣然接受的，他打开咖啡罐喝了一口，然后继续说道：“不过我总觉得竹内先生身上的气息似乎又不太一样。”
听到这话，藤原虎次与樱田美惠都愣了一下，然后用更加专注的目光打量着竹内凉。
从一开始就没怎么说话的山本昂辉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看着身为神主的藤原虎次与巫女樱田美惠的目光，山本昂辉也不由得在心里犯嘀咕该，不会这世界上还真有什么神神叨叨的事情吧，而且还好巧不巧的让他们给撞上了。不是他封建迷信，而是这几个月的遭遇让他不得不多心。
一次还可以用意外来解释，两次可以用水逆来解释，那三次四次之后的许多次，可就都没法解释了。
虽然现在是个科学社会，可他们混演艺圈的，总是会有那么点儿信仰的。
藤原虎次一边摸着胡子，一边微微皱眉道：“这气息确实与那位的气息稍有不同，但我也无法确定，毕竟我与那位也不熟悉。竹内先生身上的气息里似乎还带有一点炙热之感。只是，竹内先生身上的气息到底是什么时候沾染上的呢？”
听着藤原虎次的话，荒生响若有所思起来。
竹内凉蒙叨叨的看着面前的几人，他可是什么都没说，这些人竟然就着他讨论起来了，而且说的还那么玄乎。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赫赫有名的伊势神宫，他真的觉得自己和经纪人来到了骗子聚集地，他们这样子未免也太神棍了吧。
竹内凉更是把微妙犹豫纠结的复杂神情投向了坐在旁边的清水奈绪。
看着他的眼神清水奈绪无奈的笑了笑，作为一名警察，她怎么可能看不透竹内凉眼神里的那些东西呢？虽然竹内凉最近被传闻成了行走的死神小学生，但是对方依然还相信着科学，所以清水奈绪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安慰道：“没事的，竹内君。在这方面他们是专业的。”
哪知她说完这话，被她安慰的竹内凉，不仅没有放松，反而用更惊恐的眼神看着她。
清水奈绪无奈地抚额，得，她知道了，如今自己这明明身为警察，却依然迷信的形象，在竹内凉眼里估计一时半会是脱不掉了。
和正在猜测留在竹内凉身上的气息到底来自谁的荒生响藤原虎次不同，梦飧莺理的思维十分的简单粗暴。
“与其在这里猜来猜去，为什么不去联系伊神先生呢？他总归有消息的吧？”梦飧莺理用手托着脸，百无聊赖的说道。
藤原虎次停下了抚摸自己胡子的动作，“这倒不乏为一种办法。只是，不知道伊神大人是否会觉得我们有些打扰。”
忽然听到了有些熟悉的姓氏，竹内凉想忽视都难。
斟酌了一下，他还是在众人有些惊讶的目光中开了口。
“那个，请问伊神先生指的是伊神怜央先生吗？”
藤原虎次和樱田美惠都有点惊讶，“您认识伊神大人？”樱田美惠开口问道。
盯着老神主与巫女小姐的目光，竹内凉硬着头皮说道：“啊，只能说是我认识他吧，稍微有一点关系。”
听到他的话，藤原虎次和樱田美惠倒是若有所思的样子，最后由清水奈绪出面解释道：“大概是在水丽理子那个案子里认识的吧。当时竹内君在那里拍戏，而伊神先生他们也住在那里。命案发生那天，伊神先生他们退了房，为了做笔录，我们特意请他们回了温泉山庄一趟。”
“抱歉，竹内先生，不知我是否可以问您几个问题？”樱田美惠对着竹内凉这样问道。
竹内凉点了点头，“自然是可以的。”
“不知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如此的？”樱田美惠的问法有些模糊，但竹内凉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稍加一思索便回答道：“应该就是在水丽前辈的案子之后吧。”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他是真的很尊敬水丽理子这位前辈，直到如今他仍然在叹息。为什么前辈那么好的人就这样死去了。
“唔。”梦飧莺理也抱着手臂思考着什么。看她这样子，荒生响靠了过来，在她的耳边说道：“怎么了？难道是察觉到哪里不对了吗？莺理。”
梦飧莺理眨了眨眼睛，而后也侧过头低声对着荒生响说道：“我没记错的话，水丽理子那个案子应该就是他所经历的第一个案子吧。但是他好像一直把这个案子当成了一个意外。”
荒生响轻轻翘起嘴角，“是啊。他并没有要交水丽理子的那个案子和自己这几个月所遇到的案子，联系到一起的想法。大概是有什么东西，他明知道却又想要隐藏吧。”
明白了他的意思的梦飧莺理，微微皱起眉。“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他不可能骗得了自己一辈子。”
他们在这边说着，樱田美惠那边问话还在继续。
“那请问您在水丽小姐的那个案子里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
樱田美惠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无比，竹内凉，本想要说没有，可是他却迟疑了。
“我……”
山本昂辉本来觉得这群人这样子问，简直就是跟警察在审犯人没什么两样，水丽理子的那个案子可是结案了，在这问他们干什么呢？该说的，在笔录的时候都说了。可当他看到竹内凉的样子时，他却犹豫了。因为，竹内凉这表现，可不像是该说的都说了的样子啊。
樱田美惠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您的心中早就已经清楚了是吗？”
竹内凉叹了口气，“嗯。我也不傻，这么久，自然也能思考明白。只是多少还是不愿意接受罢了。”
听到他的话，清水奈绪微微皱起眉头，可是又很快地恢复了平静，毕竟水丽理子那个案子已经结案了，凶手不是竹内凉，就算对方隐藏也是隐藏了与自己有关的一点东西罢了，并不影响案子的整体。
“说实话，我觉得这几个月的遭遇，对我来说，或许是应该的，这是对我的惩罚。”他的话显然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意外，荒生响除外，他似乎早就知道了什么，只是了然的挑了挑眉，然后慢吞吞的喝着自己的咖啡。
山本昂辉这个经纪人都是无比意外的看着竹内凉，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是如此的不了解面前的这个人。
竹内凉苦笑了一下。
“是我，是我，害死了水丽前辈都是我不好。”
听到他的话，山本昂辉哪里坐得住。“你在胡说什么？竹内凉！你清醒一点，水丽理子的死，跟你根本就没有一点关系！”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在水丽前辈，死的那一天的前一天，我自己一个人走在庄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迷了路，然后我便遇到了那位。那位站在樱花树下的夫人。”
听到这里他们哪里还不明白。竹内凉所隐藏的正是他沾染上黄泉污秽的契机。
“其实在看到水丽前辈的死亡现场之后，我就觉得那样的死法绝对不是人类做的。只是现在，可是科学社会，我也只是想想而已。但这几个月的遭遇，让我确认了。那并不是我的胡乱猜想，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妖鬼对吗？”
竹内凉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这几个人。
“那些妖怪似乎对我身上的气息情有独钟，所以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我身上的气息才吸引了那些妖怪，才导致了水丽理子前辈的死亡。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一死了之倒也好，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没有出现什么问题，身边的人却……”
竹内凉抬起手捂住眼睛，“我很害怕，万一哪一天我害死了昂辉先生，害死了我的家人，那我该怎么办？”他的声音里隐隐约约的带着哭腔，而后他放下手继续说道：“其实这几个月我一直、一直有在背着昂辉先生去神社，教堂，寺庙。但是都没有用。”
竹内凉的声音沉默下去，室内也没有人开口说话。
“原来您是这么想的，您大可以不必将自己想得那么重要。”
不属于这个房间里任何一个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竹内凉等人愣了起来，循着声音过去只见金发紫瞳的梦飧莺理拿着手机，上面显示的名字，正是伊神怜央。
荒生响完全没有一点意外，笑眯眯的倚在桌子边，抬起手耸了耸肩，表示对于自己的养女，他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伊神大人，打扰您了。”藤原虎次这样说道。
“不，这可说不上什么打扰，毕竟确实是我们这边监管不力，闹出了一点小麻烦。不过倒也没有这位竹内凉君说的这么严重。”
文雅温和的声音让人的心也平静下来。
“无论是谁，每个人总会迎来死亡。他们之所以死，并不是因为被谁杀死，或者是因何而死，而是因为他们的寿命本身已经到头了，只是死亡的方式不同罢了，这边是死亡的本质。死亡不会怜悯任何一个人，希望你们能牢记这一点。”
温和的声音忽然变得冷酷无比，仿佛是要把每个人的灵魂都冻住一般。
“不要轻贱自己，但也不要高看自己，少了谁这个世间都会正常运作，望君周知。”
“明日酉时，来吾住处。”
威严中性的声音如同被敲响的寺庙古钟，传进了房间内每个人的耳朵里。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山本昂辉都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
藤原虎次低头拱手，“麻烦大人您了。”
而后，通话被切断了。
梦飧莺理慢条斯理的将手机收了回去，而后看向满脸呆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竹内凉。她不由得叹了口气，该说傻人有傻福吗？
得到黄泉之主的见面许可，可是超级不容易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