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冥世主宰者
埃列什回到自己的宫殿, 塔玛拉早已等候多时。
“王。”
塔玛拉朝埃列什行礼。
埃列什点点头，“工作情况如何？”
回到不归之乡的第一件事情, 就是问问自己走之后工作的情况怎么样。可谓是负责到了极点。半点看不出来他前一刻还在暴捶太阳神乌图，和水神恩基对峙的场景。
塔玛拉轻轻颔首，“是的。塔穆兹已经安排好，在第五区域。盖什提南娜则安排在了第三区域。另外……”塔玛拉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低声道：“‘水渊’出现了力量波动，库撒城那边也出现了问题。内尔伽勒神已经前去处理。”
听到塔玛拉的话，埃列什微微皱起眉头, 他沉吟了片刻。
“我知道了, 去下面看看。”
还没有在自己的王座上坐多久，埃列什就再次站了起来。
塔玛拉恭敬的弯下腰，“我明白了。听候您的命令。”
埃列什的步伐不慢，他一路从办公的宫殿来到了自己休息处的花园。
金色的喜林草摇曳着, 欢迎着冥界女王的到来。
在这片花园里, 有一个入口。
通往地下，更深处的，名为“水渊”的入口。
埃列什不离开冥界的原因, 除了冥界工作繁忙之外，看守这下面的东西，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石门缓缓打开，露出了一条通向下方的通道。
埃列什走了进去，石门又缓缓关上。
他一路向前，最开始, 还是台阶, 周边也是打磨平整的墙壁, 但越往深处走, 周边的景色就逐渐变化了起来。
散发着荧蓝色光芒的植物，突兀嶙峋的地下岩石，往下嘀嗒的水声。此时的环境，已经变成了地下洞穴。
不知走了多久，一条长长的，蜿蜒着的水蓝色河流出现在了埃列什的面前。
潺潺流淌的水流，安静平稳。
埃列什走过去，俯下身，把手伸进了那发着光的河流里，黑色的头纱与蓝紫色的头发因为他微微向前倾的动作落入了水中。
然而，埃列什并没有在意自己掉入水中的头发与头纱。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水流。
温柔的水流从指缝间流过，并不冰冷，却也不是温热的。如果说平时这条河流美得没有一点生气，那现在，这条河流就仿佛活了过来一般。
埃列什睁开眼睛，直起身，然后进入了水中。他知道到了后面，水流会变得越来越大，而能够行走的路会越来越少。而且，他要去的地方，本来也就在水下。
水打湿了裙摆。
黑色的裙摆在水中散开，上面的星子在水下发着光。
埃列什跟着水流的方向，朝前方走去。
最开始的水流只到他的脚踝，但随着他不断地深入，水也慢慢变深了。此时已经到达他的腰部。
头纱与蓝紫色的发丝浮在水面上，面前的环境变得空旷无比，除了发着光的水，就是上方的岩壁。
埃列什基伽勒没有任何犹豫，他弯下腰，将自己整个人浸到了水中，而后如同人鱼一般，朝着下方游去。黑色的裙摆是他的尾巴，头纱朝四面八方散开，如此的美丽，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到。
水下别有洞天。
简朴古老的图腾刻在石壁上，被水侵蚀的石柱、雕塑散乱的躺在水下。
一扇珊瑚礁组成的大门出现在了埃列什的面前。
系统看着这扇大门，忍不住在埃列什的脑海里说道：“宿主，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把这边修整一下吗？”
埃列什来 到门前。
“没有必要。”
埃列什基伽勒抬起手，将手放到粉色与橘红的珊瑚门上。那扇门仿佛有生命一般，慢慢朝四周退去。而等到他走了进去之后，它们又生长了起来，封闭了入口。
门后的世界，是水下的世界。
美丽的珊瑚丛生长，下方是水，上方也是水。
淡水的生物与深水的生物自在游动着，一群蓝鲸甚至从上方悠然的游了过去。发出空灵悠长的鸣声。
一时之间，竟让人分不清，这里到底是哪里。
埃列什的目标并不是这里，他的目标十分准确。
就是远处，只有阴影的建筑群。
他知道那里是哪里。
埃列什朝那个地方飞去，身边有好奇的小动物看着他，甚至还有海豚和海獭跑过来。
在意识到埃列什不会打理它们之后，才慢悠悠的散开。
松了口气的埃列什终于在将近大半个点之后，来到了阴影处。
高大的宫殿没有了往日的威严，断壁残垣立于沙上，外面有一个十分明显的水罩，将宫殿与周围的一切隔开。
埃列什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的走进了水罩，这里明显要比外面安静，冷清。
他抬脚走上台阶，穿过倒塌的石柱，来到了建筑的最中心处。
那是一个已经没有了屋顶的大厅，繁华落幕后的废墟，大概就是如此。
“你来了。”
一道声音似乎从地下响起。
埃列什没有任何意外，他站在那里，看着前方的半空中有许多道散发着水蓝色的光或是水流在空中聚集，最后变成了一个水团。
“只有您吗？”
向来不喜多言的冥世主宰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是。”
那道声音清楚了起来，是个男人，说不好是温柔还是冷漠。
“让你特意过来一趟，真是抱歉。”
埃列什看着那团水，“所以，那位呢？”
冥界女王吐出了一个会令众神害怕无比的名字，“提亚马特母神呢？”
面对他的质问，水团沉默了下来。而埃列什基伽勒也知道了答案。他微微叹了口气，“您没有阻拦她吗？阿普苏神。”
只有一点意识残留的阿普苏叹息着，“我没有。”
两个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埃列什移开视线，“您不应该让她离开这里的。”
这里是原初之神的牢笼，也是原初之神的庇护所。
阿普苏的意识笑了起来，“但是我们快要消散了。”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像是回荡在原野上的风声。“我们就要消散了。埃列什。”
听着阿普苏的话，冥界女王抿着嘴唇。
众神在原初之神的身上建立起了自己的庙宇，用原初之神的尸体和流淌的血液创造了世界的一切。
冷酷、残忍，这便是美索不达米亚神话。
“你是个好孩子。”
这个时候，才会发现，这位曾经因为孩子过于吵闹想要杀死众神的甜水之神，也是个温柔的人。
“这是注定好的一切。你要学着接受它。埃列什。”
浅蓝色的水团朝埃列什飘去。
“我们本来就已经死亡。存在于这里的，不过只是一点意识罢了。”
阿普苏轻轻落了下去。
埃列什基伽勒抬起手， 接住了这团光、这团水。
金色的眸子注视着手里的水团，“你们，会后悔吗？”他其实是有疑问的。创造了新的生命，又被新的生命覆灭。这样的事情，他见过无数次。
可每次都谈不上习惯。
“后悔创造了他们？”
阿普苏这么反问。
冥世主宰轻轻颔首。
如果不曾创造神明，阿普苏和提亚马特这两位原初之神也不会死亡。
水团泛着浅浅的光，分外的美丽。
阿普苏注视着这个不曾离开过冥界的孩子，“但是，总有人要做些什么，不是吗？而且，不觉得孤单吗？”
神明大概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宿命，或是为了新的世界死亡，或是在寂寞中发狂死去。
“我不知道。”
埃列什声音平淡。
头上的荆棘冠与黑纱化作光点消失，美丽绚烂的蓝紫色长发垂了下来。睫毛下垂，一双金色的眼睛看着手里的水团。
“你还有很长的时间。”
阿普苏这么说道，与此同时，这团意识朝上方飘去。
“我和提亚马特已经看到了，现在的世界，已经不需要我们了。”
他们爱着又恨着的孩子们，也有着自己的生活，所以他们也没有必要打扰他们。唯一让他们觉得愧疚的，只有名为管理，实则被流放到冥界的埃列什基伽勒。
在疯狂过后，只留下平淡。
他和提亚马特仿佛从一场大梦中苏醒。
太阳很明亮，月亮也很明亮，星星在闪耀。风穿过山林与旷野，天空一望无际，水缓缓流淌。金色的花很漂亮，一切都和曾经不同了。
阿普苏死后，他的孩子在他的身体上建立了神庙。他也成为了冥府的象征。
冥界的土地，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埃列什注视着那个散发着美丽光芒的水团，“现在就走吗？不等等母神吗？”
阿普苏笑了起来，声音回荡在这破败的宫殿残骸里，“我会等她的。等我的意识彻底消散之后，你就会继承我全部的力量。我相信你，你会好好使用它的。”
阿普苏的话音一转，“不过，你在布置那些奇怪的东西的时候，要稍微考虑一下老人家的心情。”
“欸？”埃列什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上方的水团。
“虽然我不反对你装饰，不过稍微搞得漂亮一点，至少不要把危险的那一面露出来。”
只考虑实用性，没怎么考虑过美观的埃列什微微移开眼睛，“我知道了，我回去重新布置的。”他轻轻地咳嗽了一下，“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埃列什基伽勒抬头看着那团光，似乎是在和无数年前，那位原初之神的本身对话。
“请告诉我，您和母神，对如今的这个世界满意吗？”
光团散发着浅浅的，温柔的光。
“是的，我们很喜欢如今的这个世界。它，比我想象中的好很多。
金色的花很漂亮，提亚马特让我告诉你她很喜欢，很适合你。
如果你能多笑笑就好了。
另外，就算不作为女神，使用自己本来的样貌也没有关系。”
蓝色与金色的光点落下，那团水碎开，如同一个故事的结束，一个时代的结束。
“我们祝福你，我们所爱的孩子。”
埃列什基伽勒抬起手，看着那落下的蓝色光点与金色光点，嘴唇轻动。
“晚安，父神，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