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稻荷大明神
将手中的酒一口饮尽, 鸣将酒杯放到桌子上。
“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下一个是谁？”他青蓝色的眼睛在剩下的两个人那里转了一圈, “我记得你们两个在宇迦大人身边的时间差不多吧？”
止轻轻颔首，“恩。我和晴都来自世代侍奉稻荷神的家族。真要说的话，晴比我还要更早一点。”
黑狐神使那双孔雀蓝色的眼睛有些出神, “让我想想应该从哪里说。”
止是玄狐一族的天才，家族在她的身上寄予厚望, 而她本人也的确做到了。
无论是战略还是杀伐，她都做得很好。
小的时候她不太清楚，为什么身为世代侍奉稻荷神的家族还需要学习这些东西。
但是很快她就知道了。
那一天是夜晚。
月亮隐没于厚重的云层后面, 地上的影子散发着浓厚的鬼气。风也不同往日那般温和，像是有人在尖啸, 凄厉得可怕。
急促的脚步声, 金戈相交, 发出阵阵鸣声。浓厚的血腥味蔓延开来，身后是家族人的呼喊。
黑发的少女握紧手中的刀, 高高扎起的马尾已经散开, 脸上还有未擦掉就风干的血迹。此时的她狼狈不堪，完全没有以前天之骄子的样子。
“止快跑！”
同伴的声音回荡在止的脑海中，谁也想不到，竟然有妖怪会聚集起来, 捕杀他们。而且, 止从这些妖怪的身上感受到了十分奇怪的力量, 不是她所熟悉的力量, 也不是其他人熟悉的力量。
她握着手中的刀, 孔雀蓝色的瞳孔在夜色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瞳孔又细又长，显示其主人此刻的状态已经压迫到了极致。
杀戮天狐会遭到报应，但那些妖怪完全没法沟通。就像是一具躯壳，只靠着本能行动。
该死！
止的脸维持不住力量，变成了狐狸的面孔，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平静，脸也恢复了正常。
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脚步，如果停下来，那同伴们为她争取的就都白费了。
但是很奇怪，为什么家族那边没有人过来支援，整个空间像是被封锁了一样，最后的结局只有被困死。
止面色沉沉，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眼影里闪过一丝决绝。
而后她猛地停下了脚步，拔出了刀，孔雀蓝色的眼睛此时亮得分明。她把刀鞘扔到一边，看向前方。她为玄狐，诞生那天，天上那颗主杀伐的星子格外明亮。
擅长占星的族老为了取得平衡，特意向稻荷神请了名字，名为止。
意为止戈。
“就让我看看，谁能笑到最后吧。”
黑发的少女喃喃自语，蓝色的瞳孔里仿佛有青色的火焰在燃烧。
树叶不再发出沙沙的声音，风也停止了。一切都好像静止了一般。就连那些妖怪的声音也消失了，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出刀就在一瞬间。
雪亮的刀光在夜色中成了唯一的色彩，怪异狰狞的吼叫响彻整个夜空。
“一只。”
止把双手持刀，冷冷吐出一句话，下一刻她转身将想要偷袭的妖怪砍成了两半，猩红的血液溅到了她的脸上，但她不为所动。
“两只。”
她在计数。
孔雀蓝色的眼睛早已变得鲜亮，幽幽的青蓝色，如同磷火在海底燃烧。
挥刀，劈砍，斩首，每一次出刀都会带走一只妖怪，血染红了土地，又很快被吸收。
身上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少女却好似无所觉般，挥刀砍向面前的妖怪。
天上的云层厚厚，月亮隐没，星子沉沦，却有一颗格外不同，看上去分外明亮。
止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她的目标只有一个，杀掉所有碍事的妖怪。
她的速度再次提升，在那些妖怪猝不及防的时候，带走了五六只妖怪。
“呼——”止喘着气，看着包围过来，向她逼近的妖怪。
一步，两步……
黑发的少女闭上眼睛，似乎在等待死亡，就连那些妖怪也不例外。说是妖怪，不如说是怪物。它们发出嘶哑的吼声与笑声，似乎在得意。看吧，反抗了这么久，你就要死了。
天上那颗星子越发明亮。
止睁开眼睛，看着天上那颗星星，喃喃道：“是吗，我知道了。”
她闭了一下眼睛，又猛地睁开，手腕一翻，将刀朝上方扔去。
同时，这仿佛一个信号，怪物朝她扑去。
止的眼睛倒映着星子，倒映着上方的那一点刀光。雪白的刀尖依旧锋利，它发出铮鸣，杀戮不止，它绝对不会停下。
黑发的少女高高跃起，伸出手握住了刀，长发在空中舞动。
她用尽全部的力量向下劈砍，白光大盛，大地发出轰鸣，怪物的嘶吼响彻。同时，有什么被打破了，发出清脆的响声。
云层散去，月光落下，照亮了下方的一切。
泛着浓厚血腥味的土地上，躺着很多狰狞的尸-体，伤口干净利落。唯一活着的，是最中间的少女。黑发散落，一只手还握在刀柄上，她半跪在地上，插在地面上的刀映照出她的样子。血从额头滑落，然后滴到了她的衣摆上。
少女面无表情，忽然她笑了，先是低低的笑，而后是大笑。过了许久，她才停下来，眉眼锋利冷淡，“笑到最后的人，是我啊。”
稻荷御前，玄狐名止，主杀伐。
止最后是被发现不对，通过星术赶来的家族里的人救走的。被带走的，同时还有其他同伴的身体。
明明那样不要命的战斗，止只睡了三天，就醒了。
她沉默的看着在身边的老人，声音嘶哑，“他们呢？”
她说的，是那些战死的同伴。
老人也沉默了很久，“在庭院还未入塔，少主。”
他不会阻拦止，他知道少主是什么性格。他们玄狐一脉，从来都是如此。比起其他天狐血脉，他们冷硬锋利，就像是出鞘的刀。若是战死，便是荣耀。
止掀开被子，包扎好的伤口因为她的动作裂开，但她毫不在意。黑色的浴衣下，白色的细布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红色。
“我们走吧。”
老人为她带路，两个人穿过长廊，来到了安静的庭院。
止面无表情的上前，她垂下眼眸。曾经生动的脸庞变得僵硬，再也没有了记忆中的样子。有的身体残缺，因为被撕咬过，找不回来了。
少女沉默了许久，她看向天空，过了许久，才吐出一口气，朝远离这里的地方走去。
“你去哪里？少主。”
老人嘶哑着声音问她。
止看着前方，“去报仇。”她不相信只会有这一次，也不相信那群妖怪的身后无人操控。她会抓到那个家伙，然后让那个家伙在塔下忏悔。
老人没有说法，他沉默的看着少女远去的身影。而后将视线放到了远处的一座高塔。
那座高塔和这里的建筑格格不入，那是玄狐一脉的坟冢。死去的黑狐，都会入塔。
如今，塔已经填满了五层。现在，又要多一层了。
玄狐一脉遭遇的事情，令整个高天原哗然。
这完全就是在挑衅稻荷神，也是在挑衅高天原。所有神明都在等稻荷神表态。
那是止第一次见到稻荷神愤怒的样子。
在她的印象里，稻荷神是有着年幼外表，温和仁慈的神明。
只是这一次，对方显然不会保留那一面了。
她从未想过，当那副用来亲近他人的年幼外表撤去后，展露在他人目光下的会是怎样的存在。
金色的短发像是灿烂的阳光，男人面无表情，金色的瞳孔还保留着野兽的样子。不同于幼年的姿态，现在的稻荷神身上带着锋利，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无害。
“我已经知道你的来意了。”
御馔津面色冷淡，但那双金色的瞳孔里却仿佛有火焰在燃烧。“我会解决的。”他冷冷的吐出一句话，“一个都不会留下。”
止朝对方跪拜，“请让我跟随您。”幽蓝的火焰在她的眼瞳中燃烧，“请让我跟在您的身边，让我报仇。”
金发的神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过了许久，他才回答道：“可。”
他站起来，身后的九条尾巴可以是最柔软的装饰品，也可以化为最锋利的武器。
止跟在稻荷神的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天守阁的最顶端。
“总有人不守规矩、破坏规矩。”
稻荷神伸出手，金色的光流朝他手下汇聚，一把刀出现在他的手下。他握住了刀，似有所感的刀发出清脆的铮鸣。就像是有自己的思想一般。
金色的眼睛此时无限接近于空中的日轮，煌煌生威。
风猛烈的吹了进来，止不得不眯起眼睛，她注视着面前的身影。
“跟我来。”
手持刀剑的神明一步踏出了天守阁，止跟了上去。
下方的景色此刻显露无疑。
稻荷神站在高空，根本没有往下看，他手中的刀慢慢浮起。御馔津伸出手握住刀柄，将刀拔了出来。
这次，止听到了更加清楚的鸣声，是白鸟展翼时发出的啼鸣。
“天之尾……羽张。”
天之尾羽张，又名天羽羽斩，亦称十握剑。是须佐之男的佩刀，海神用其斩杀了八岐大蛇。神代的三支灵剑之一。
御馔津神色冷淡，他俯视着下方，而后抬手将刀朝上方扔去。
天羽羽斩插入天空中的某个节点，巨大的金色法阵快速展开，以刀为核心，朝整个天空铺展开来。
与此同时，止能够感觉到，脚下的土地——活了。
从来没有哪次，让止如此鲜明清楚的意识到，土地是活着的，是有生命的。
“神罚。”
止注视着暴起的土地，冷冷地吐出这个词。
神罚之下，无处可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