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章 花店
打开房门,她看见嬴柏杰那满头大汗的脸还在滑落着汗珠,头发被汗水浸湿,服贴在额头,她的胸口骤然一疼,又把门关上。强忍住要喷涌的泪水,一路小跑到卧室。
嬴柏杰脸上的笑脸随着一阵关门声瞬间消失,转过头对一碰不知所措的开锁工大声苛责,“发什么愣,接着开!”,对此境况完全茫然的开锁工,听到这声既是苛责的命令,手忙脚乱的继续展开此前的工作。
没一会门锁被拆了下来,嬴柏杰掏出两百块钱塞给开锁工,告诉他可以走了。
他在客厅里喊:“何满盈,我是嬴柏杰,你还好吗?”没有得到回复,卧室的门外,他能隐约的听到啜泣。
“你开门好不好?何满盈?”
“到底怎么了?”
……
“何满盈你再不开门,我就踹门了。”
咔嚓,随着门把手的转动,门开了,露出一条小缝,能看见何满盈的半张脸,她的眼睛湿润红红的,眼眶浮肿,面容显的疲惫,还在努力的上扬嘴角。他推开门,紧紧的抱住他,她愣在原地,小心的伸出手,环住他的后背,又啜泣起来。
事实上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有预感,她应该遇到了什么事。
他们相拥了很久很久,嬴柏杰也湿润了眼眶。何满盈跟他说,她很想变漂亮,于是努力让自己变瘦,还学会了化妆。
有一天,她化了几个小时漂亮的妆容,只是没人欣赏她,她没有朋友,那时候嬴柏杰还在参加节目,她就去酒吧喝酒,有两个男生很快的过来搭讪,她还洋洋自得,觉得自己很有魅力,几个小时的妆没有白化。
最后她醒来,朦胧中看到自己鼻子上盖着一层布块,有一个上身赤裸的男人,抬着她的双脚在做运动。发现她睁开眼睛后,又在布块上加了点什么东西,然后用捂住她的鼻子和嘴巴。
再次醒来,她头痛欲裂,什么都不记得,怎么想也想不起来,直到几天后,她才出现那段记忆。当记起时,她很镇静的报了警,随后做了笔录,通过酒吧监控,找到了那两个男人。
可是,他们拒不承认,她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们迷奸了她。那天她的情绪爆发了,砸了警局的一台电脑,受到了行政处罚,拘留了半个月。
回到家,空空荡荡,何士强随着她母亲去了,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只是一直记得父亲临终前说的话,好好活着。不然她活不到现在,有太多想结束生命的时刻,每一次就像是跟自己的一场战争。
嬴柏杰很气愤这件事,她的情绪一直很低沉,为了让他开心,他用一个月的时间,花两百万送给她一家花店,位置在城市的中心,人流量很大。整个花店装点的没那么气派,朴实中带点洋气,人从门里进来没有压迫感,甚至会有点亲近。
花店里满是花香,嬴柏杰说店里还缺个老板娘,他没有招员工,希望由她亲自经营这家名为,“满盈花店”,其实也希望她能开心一点,和人有所接触,虽然和人接触是件大部分时间都很糟糕的事,不过那些最极致的美好,藏匿于糟糕之中。
她问嬴柏杰是不是在同情她,他回答说他曾经说过,他们是朋友,他很感激那时候她肯借钱给他。
“开花店的钱,我会还的。”
“好。”
开店第一天没有卖出一朵花,嬴柏杰和何满盈站在店门口,给路过的行人送花。一人一朵玫瑰,七月十三日并不是一个浪漫的日子,可依然能感受到浪漫。
五月二十日,貌似是一个浪漫的日子,可有人不一定能感受到浪漫。
这家花店因嬴柏杰备受瞩目,准备拿一万块钱免费赠送的花,预计一天之内送完的,没想到五个小时就送光了,花店被迫关店。
等到第二天,店里的客人络绎不绝,有来自各地的朋友,在昨天收到消息,今天过来买花。
店里的库存一天之内卖完,嬴柏杰起初还在店里帮忙,后来就躲了起来。何满盈并不开心,她知道不是花的美丽吸引了他们。
他们崇拜的是一个邪神,就像她之前崇拜的那样。
可是,他们不会付出代价,他们对嬴柏杰和她对他是不一样的,他们消费嬴柏杰,而她不是,最后要付出的代价的,很明显是他。
有一天何满盈问嬴柏杰,“你会嫌弃我吗?”,他很疑惑,问,“为什么会这样问?”,她说网上有很多人骂她,说她脏了,买花的时候无意间碰到客人的手,他们就很快的缩回去。
嬴柏杰安慰她说,“是他们脏了。”他挤出一个笑容,接着说,“你早就有答案了对吗?”
“嗯。”
“你的答案是什么?”
“我不确定。”
“所以你要找我确定一下?”
“对。”
“可是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没有。”
“那一个仿佛融化在你怀里的拥抱。”
“我……”
“还有这一个花店。”
何满盈对自己有些懊恼,边落眼泪边说:“我为什么还是不安心?”
“好了,抱抱。你要相信我,或者永远都不要相信我,这两种对你都有好处。”
“什么好处?”
“相信我你会安心,不相信我你也会安心,前者会让你对我有依赖,我无法保证一辈子不变心,等我离开了,你会死的。”
“那让我死吧。”
“我不希望你这样,你要好好活着,能让你死的,是广阔的大海。”
“广阔的大海?”
“对,而不是那一点解不开的结。”
“你会离开我吗?”
“暂时不会。”
“什么叫暂时?”
“我做不出永远的保证。”
“为什么?”
“变化,我无法控制。”
爱上何满盈完全出自一场意外,他确信自己不会爱上任何人的,没有女人让他如此付出过。他讨厌他的妈妈,从而厌恶所有女性,到社会发现,女人是可以利用的。
她们就像赌徒戒不掉瘾一样,对他的那张脸无比痴迷。
甚至甘愿放弃一切尊严,比妓女还下贱,倒贴的让他和她睡觉,让他打她,让他把她当成牲畜一样对待。
十八岁那年对性的记忆如此不堪,他感受到的是深深的绝望,以及对自我的厌恶,或许达到一定程度,他也会舍弃一切,成为对任何人开放的性工具。
他必须要紧紧抓住自己的主体性,不沦为客体,不成为他者。
这源自于小时候母亲对他的压迫,她母亲对他的压迫,来自他的父亲,他的家里是窒息的,有一种感觉是在夹缝里生存,长大以后,他脱离自己的家,努力的撑开一片世界,虽然惨败,至少自己不会消亡。
这是一个极其讨厌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他自己,没错,他就是这样的自私,那些虚伪的面具,为的是有人可以一直借钱给他
所以他对每一个借给他钱的人都装作很感激,何满盈是他记忆里最深的女孩,其实他和那些盲目的人一样,只不过她的父母给他上了一课,他很震撼。
不知道是不是有种神秘力量,她母亲离世后没多久,何士强也在一个下午没有任何征兆的闭上眼睛,再也没有醒来。
似乎动心的那一刻,就在看望她父母的那天,之后就愈加强烈了。
黄昏的阳光缓缓滑落,穿过所有遮挡,照到他的眼睛,他拿手去遮,突然想到何士强,那个憨厚的老人,喂饭给躺在病床上干瘪的张馨艺,那一幕十分令人动容,是他从未见到过的温馨。
他释怀了,只厌恶自己厌恶的,期待美好的一切如约而至。
“有时间,再一起去看看你的父母。”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