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楚雨
“迟……怎么会迟呢？怎么会晚呢？”
苏尊仁和陈素白还想要再说，他们走过来坐下。
而苏倦则是静静的等待他们说完，看似是在聆听……但实际上只是在怀念这个家。
在陷入沉默的时候，苏倦起身带着书包离开了。
他依然是没有去上学，手机设置成静音模式。
最终，苏倦来到了一处公园，坐在了略显冰凉的椅子上。
双腿伸直，仰躺着，目光看向半空。
等了大概十几分钟。
另外一道身影来了，然后坐在了苏倦的身边。
这是一名低垂着头的男人。
他实际上和苏倦同岁，只是更加的显老而已。
楚雨，苏倦少数的几个朋友。
“我得了癌症。”苏倦说。
听到苏倦的话，低着头的楚雨愕然的抬起头，看着苏倦。
“……你和我说有什么用。”楚雨说，“我就算知道了，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你不用帮，但你可以知道。”苏倦道。
楚雨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拿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
他和苏倦一起平静的看着一个方向。
目光仿佛穿越了时间，凝望着不堪回首的过去。
楚雨发着愣。
他小时候，父母吵架。
因为时间很遥远，所以他已经忘记了他们为什么吵架。
只是吵得很厉害……甚至大打出手。
父母没有那个时间顾及楚雨，于是楚雨就一个人走了出来，来到了公园的椅子上坐下。
然后他就遇到了苏倦。
苏倦那天还蛮开心的。
不过，因为什么而开心他也不记得了。
反正楚雨还记得，苏倦一脸开朗的买来了雪糕。
那是一种有好几块的可乐味道的冰块，楚雨分得了一块。
两人同龄，说了不少的话……
不过，两人的缘分并不深，从未同班过，最多也就是同级。
后来甚至是不同的学校。
楚雨不知不觉抽完了一根烟，然后将烟头扔在脚下踩灭。
“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到……”楚雨忽然想起了这样的一句话。
他看向苏倦。
“你之后打算怎么做？”
“别看我这样……我过得还蛮不错的。”苏倦拿出一根烟，给自己叼上，然后将另外一根烟递给楚雨。
苏倦给楚雨点上烟，楚雨习惯性的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苏倦才给自己点燃烟。
两个人坐在椅子上吞云吐雾。
“我抱上了富婆美少女的大腿，现在过得很不错。”
楚雨看了苏倦一眼：“开玩笑？”
“不是。”苏倦道。
“6。”
楚雨吐出一个数字，这是蛋蛋后年轻人的评价。
“但不管怎么样，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话，就说吧。”楚雨说，“你葬礼的时候我会装模作样的哭一场的。”
“到时候别哭得太伤心了。”苏倦拍了拍楚雨的肩膀。
“嗯……”楚雨拿出手机，低下了头。
在此时，钻心刻骨的痛苦追上了他，让楚雨蜷缩着身体。
泪水从眼中流下。
“告诉我……你是在开玩笑，对吗？”
无声哭泣了好一阵，楚雨猛地抬起头看向苏倦，眼神里有的是哀求。
“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你怎么能够比我先死？”
“我爸妈不管我，我没饭吃，你从家里给我带饭。”
“我学习不好，你帮我辅导，虽然你这家伙自己也学得不怎么样。”
“我总是不开心。”
“家庭很压抑……你告诉我，那不是我的错。我们无法决定自己出生，也无法……”
楚雨说到这里，猛地顿住。
而苏倦则是看着他。
那是苏倦曾经说过的话。
“我们无法决定自己出生，也无法决定自己死亡。”
“生老病死，大家都这样。”
“好了……你还有很多的青春，我也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没事的，没事的……”
苏倦拍着楚雨的肩膀，但楚雨只是哭得愈发汹涌。
其实，苏倦也在怀疑自己是否应该要告诉给楚雨这件事。
因为楚雨自己也过得很不好。
说不定……就这样平静的死去，直到最后一刻才说，楚雨会过得好受一些。
但最终思索之后，苏倦还是来找到了楚雨。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做。”
“很多时候，我们其实并无法对所有的事情都找出理由来……”
楚雨暂停里哭泣，躺在椅背上。
“我只是想要一个避风港湾。”
“你走了……我大概就要沉沦下去了。”
“有时候，我在想，也许我是在做梦吧……你就是我不愿意醒来的梦。”
苏倦笑了：“有没有那么夸张。”
“有。”楚雨点点头。
“好了……没事的。我都没有悲天悯人，你也没有必要。”苏倦笑了，“你怎么回事啊？我都没有崩溃，怎么你哭得比我还凶？”
“你这家伙……估计是在某个地方某个时间一个人哭过了吧。”楚雨看着苏倦。
呜哇，被说中了。
苏倦绷着脸，一只手搭在楚雨的肩膀上。
“你会遇到新的人……生活里的苦只是暂时的。总有甜的。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是我这样不幸……你总有幸运的那天的。”
对此，楚雨默然。
两人沉默了好几分钟。
楚雨忽的说道：“我撑不到对岸的……”
他摘下了自己的眼镜，露出了通红的眼睛。
说完，楚雨闭上了眼睛。
直到此时，他才仿佛平静了下来。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一定要和我说。”
苏倦嗯了一声。
两人又呆坐了许久。
“我该走了……”苏倦起身，“你也去做你的事吧。”
而楚雨没有动，他仍然在呆坐着。
苏倦看着他。
就像是看着沈文一样……
人或许永远都是孤独的。
因为没有人能够知晓其余人的内心在想什么。
沈文看着黄昏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此时，楚雨坐在公园的椅子上，又在想什么呢？
相比于对沈文的一无所知，苏倦颇为了解楚雨，他觉得楚雨可能在回忆吧……
但谁又知道呢？
苏倦转身，默默的离开了。
而苏倦所不知道的是，楚雨在这个地方坐了一整天。
直到天昏地暗，空气里弥漫着下雨前独特的那种土腥味，楚雨这才起身，在雨落之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