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这个自称荧祝王的疯子来找我,我终于敢确信,我是荧祝人,世人口中避之不及的禁族。激烈的历史被抹成空白时是痛苦的,再回忆起,亦不会好受到哪去。
我一直以为我误上贼船的乘客,现在才知道,我就是被丢下贼船的贼,我有很多次洗心革面的机会,但我还是上了船。
眼前的黑暗越来越沉,胸口也越来越疼,我感觉到有一双炽热的手触摸了我的心脏,可就在触摸的一瞬间,他的手陡然变冷,我眼前的黑暗也烟消云散…视线里,只有一片汹涌的火海。
我转头看向那些被困的人,活生生的血肉被火吞噬,没有被灼烧成灰的过度,直接就消失了。屋顶的铁锁失去坠物掉下来,就像盘旋头顶的铁蛇终于发起进攻了……
我欲起身躲避,胸口疼的根本动不了,烈火炙烤,空气窒息,难不成我要在这被烧死了……不行,不行!我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地站起来,胸口的疼就像在伤口上坠着千斤重物,痛的使不上力,我欲爬向门口,门口严丝合缝的关着……这时,我的手不由自主的动起来,食指和拇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捏了一小块暗色石头,小石头带着我的手在地上画着什么奇怪的图案,简单的线条一笔组合成一个复杂的图案,寒霜从手下忽起,横扫整个屋子的火焰,铁索从头顶稀里哗啦的掉下来,它的确砸在了我身上,我却感觉不到疼。火焰渐渐窒息,出口因为冰与火的轮番侵袭破裂,我被鬼使神差的推着走向出口,那个小石块完成宿命一般从我指尖滑落,落地摔得粉碎,身体像个弦力用尽的木偶突然摊在地上,
门被突然打开,发出轰响,掌柜的才知道里面出了多大的事,这时候黑甲士兵也赶了过来,领头的是一个浑身雪白的山兽。我没看清他的样子,黑甲士兵见里面还有活人,赶紧将我抱出来送医。暗井离地面还有好一段距离,黑甲士兵抱着我爬阶梯爬了好一会。掌柜的哭丧哀嚎只敢说自己的仓库被烧了,说我是个看仓库的,看病治伤的钱他会出,若出了什么问题,他也会负责,在黑甲士兵面前绘声绘色把自己描绘成天下绝无仅有的好老板。
我听见黑甲士兵盘问他:“我们既然来了,山兽大人也来了,说明你这里绝不仅仅是个普通的火灾,里面囚禁人的镣铐和禁族的痕迹是怎么回事?”
掌柜顿时失声,紧接着是一顿驴唇不对马嘴的哭诉,他在官道上多么不容易,店里上上下下都是他一个人,又是老板又是掌柜,挣的不多,还要做慈善养好多人,说自己真倒霉,那鬼东西怎么会找上他这个苦命人……
黑甲士兵看他一句有用的也不说,就把他抓走,店铺暂时封掉。
黑心老板,活该,我心里一阵暗爽,可抛开这现世报不谈,那些死了的人就白死了吗…禁族那些伤人的能力根本叫人无法预防,常常伪装成天灾人祸。至今我也并未见到禁族的其他人,只有龙游心而已,可刚刚那个想要挖我心的疯子,还有那个喊着“为何要他不要我”的疯子,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却都顶着龙游心的脸。禁族的疯子若不控制,对于人类来讲,生即是地狱。我虽暂无救世之大义,但我是人,我是会随三千红尘起起伏伏的渺小,疯子会破坏这红尘天地的运转规律,这些规律是世间仅有的公平了。
我被送到医馆,里面的药香抚慰人心,我被医者边安抚着边缝合伤口,她还会问我,怎么会弄成这样,我说是被禁族人伤的,她神色一阵黯然,可手依旧很稳,那如同设定好的机械般的稳。
“我祖母也医者,在一百年前,她十几岁,也救治很多被禁族伤害的人,那些伤者几乎都成了一坨血糊糊的肉,可他们的心脏还在跳动,祖母没有放弃,到最后,她一个也没救活。当年如昨日,我们仿佛就睡了一夜好觉,今日就又见到被禁族伤害的人。虽然监察使不让再提禁族,可禁族未有一日真正消失啊。我的祖母现在还在做噩梦,她给自己算了一卦,说她快死了…可她活了这么多年,恐惧了这么多年,恐惧还在…禁族并没有消失,他一直在折磨我们……”她像话家常一样,不敢带有太多情绪,她怕我也会害怕。可她必须要说出来,她要我留心抵挡,禁族并没有消失。
她帮我缝完伤口,又上了药包扎好就去看另一位病人了。我从小床上起来,见有个黑甲士兵一直在等我。他带我走出医馆的那一刻,便开始问我:“你在那暗井里时,可看见了什么人?”
“看见了很多被黑心老板囚禁的男人女人,他们被迫成娼妓,为黑心老板赚钱。”
“除了这个呢?”
“还有一个自称荧祝王的人。”
黑甲士兵眼里冒出了光:“他说了什么吗?”
“没有。他伤了我,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就消失了。”
黑甲士兵认真的记下了我的话。
“那个黑心老板怎么处置,那些被囚禁的人怎么办,公道何时给他们?”我追问。
“会有人处理的,我得先把荧祝王的事回禀侯爷。”他一边说一边拉着我跑。
我不解的问:“你都问完了,还带着我干嘛?”
“你是受害者,也是幸存者,侯爷肯定有很多话要问。”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一时扯到了自己的伤口,我捂着伤口坐在路边,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你该问的都问了,我就不去见侯爷了。我现在思绪混乱,难免说错话。”
他折返回来又拽我:“这是命令,你必须服从。”
“那我现在改口供还来得及吗?我没看见任何人,我只是个看仓库的。”
“不行!”他愣拽着我站起来,把我拖回侯府。这个黑甲士兵一身蛮力,估计年纪不大,还需要人哄的程度。
沧容城的确没那么繁华了,禁族的消息满天飞,禁族二字是濒死的感觉。我担心很多人因此而发生暴乱。以前我被乞丐老大打,打的我认为自己快死了,就在那个瞬间,我突然有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站起来给了乞丐老大两个飞踢的。
如果那些人知道自己明天一切都会化为乌有,今日保不齐就会潜能大爆发,作之前不敢作的恶或者善。
黑甲士兵从后门把我带到侯府关进一间小黑屋里,他给我送了些吃喝,就出去了,门被锁了。
我又回到了这个简陋破旧的地方。之前我还有一丝丝把它当作归属,现在那一丝丝归属的感觉反转成恐惧,成为我逃离的原动力。
此时,门开了,那个把我关进来的黑甲士兵握着烛台扶着鱼照初走进来。我见鱼照初来了,赶紧缩去墙角,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里,只要他看不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