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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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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我之血肉,予其新生!”

    “以我之血肉,予其新生!”

    虔诚的,像某种仪式。声音在我耳朵里回响,我听见了他诀别般的痛苦。我探索着黑色的水,以为自己能寻到这声音的源头,可千里如一寸,什么都没看到。他的声音让我想哭,可我怎么都哭不出来。之后,我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了。我沉寂停滞在黑色的水中,没有睡着也没有醒着,一切都不再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黑海之中下了一场汹涌的血雨,血雨越下越大,黑海也越来越干涸,海水好像被血雨吃了一样。

    耳边的寂静消失了,我好像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说话。

    她们的声音与我隔着一层水,闷闷的,但还听的清。

    “姐,这冰壳子真管用?”

    “侯爷说管用就管用。”

    “最好是,这可是我从北境极寒之地的怪骨头上剥下来的,我差点就成冻鱼了。”

    “侯爷能让你去,说明你还有用。”

    “侯爷说,她有人性,有灵魂,没有禁族人天生的狠毒,她是一个完整的人,故而不可轻杀,而那个龙游心,只是空壳子,死了就死了。”

    “侯爷早就看穿她的身份,留着她也是为了东窗事发时用来顶罪。怎么又反悔想救人?”

    “让她顶罪是侯爷早就盘算好的,救她也是。”

    “侯爷是好坏都想占,他说救人就救人,救不活怎么办?这人的灵魂薄弱,跟初生的草芽一样,我差点唤不回来!再说了,这死而复生之事损的是我族灵息…”

    “你还抱怨?上次你把墨心铃弄丢了,侯爷还没治你罪呢!这次还不赶紧将功补过?”

    “行行,知道了,侯爷真是命大,这么大的事都能逃过去,我看着都害怕,你说他要是被监察使彻查,咱们干了这么多坏事,是不是都得死啊……”

    “呸呸呸!闭嘴!赶紧干活!!”

    “我还得说一句,咱们把她的尸体从刑场偷走,监察使真的不会找吗?毕竟他很喜欢这些零件…”

    “他要没看见是咱们偷的。”

    “她的身体和别人的不一样,我要是用了她身上的东西,用别的东西帮她填补恢复行吗?”

    突然一阵宁静,接着是一个女孩被另一个女孩殴打的声音…

    “又先斩后奏!侯爷指明了要恢复她自己的身体,你又拆下什么了?东西在哪啊?”

    我听见一个娇憨的女子抽泣着说:“她的皮又细又韧,比黑色软甲更好,我做了几面小花鼓……”

    话音刚落,一阵拳打脚踢,还有鼓被丢在地上的声音,咚咚咚,我有点想笑,笑那女孩又奇怪又诚实,其实她不说实话就没人打她了。

    “姐!你别打我了!我下回不敢了!她的身体和我们真的不一样,即便我恢复的再细致也不胜她最初的模样了。”

    “快些让他醒过来,过后我如实禀告侯爷,他若饶了你便罢了,若罚你我绝不替你求情,看你以后还手欠!”

    两个女孩不再说话了,水流游过我的身体,痒痒的,忽有一冰点触碰我的额头,温柔道:“醒来吧。”

    我随之睁开眼睛,眼前是温热透明的水,水外边是一个娇小可爱的女人,她见我睁开眼,小心翼翼的将手伸进水里把我扶起来,我坐起身,空气涌进身体,咳嗽了好一阵,我留心观察周围,岩彩画壁上从上到下挂着九排大大小小的刀具,另一面画壁,画着很多迥异人像,每个人像手上托着一个药瓶,颜色各异。

    令一面墙上,也有诸多人像,他们托着的不是药瓶而是光芒柔和的夜明珠。

    “哎,这是几啊?”那个娇俏的女人伸着五根纤长的手指在我面前摆弄着,我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

    “五。”我说。

    可能我神情呆滞,她嗤笑一声,两个垂花髻像蝴蝶翅膀一样抖动了一下。

    她旁边站着的女人一下把她推开,拧着眉毛唠叨她一句:“一点正形都没有!”

    这个女人很美,她眉目如画,长发用细珍珠串成的发绳束着垂在胸前左侧,耳上团花琉璃骨坠,身着淡紫色抹胸罗衫,外披一件赤金网纱镶白珍珠短衣,白的发光的皮肤,纤弱的两个手腕绘着两只纠缠的顶着珍珠的紫色鲤鱼。

    她伸出手来把我从浅水池里提出来,强迫让我站着,我无力的摇摇晃晃差点摔倒。她拍打一下我的后背前胸,又擦了擦我脸上的水,我麻木的身体开始温热起来。

    “知道自己叫什么吗?”女人问我。

    我迟疑了,龙期有罪,愚龙也有罪,我也不知道我应该是谁。

    “你不必害怕,我们都是鱼照初的人,无论你说了什么,我们都不会伤害你。”

    我怯生生的问她:“我算鱼照初的人吗?”

    女人刚要开口,那个小女孩突然插嘴:“不算!你是自由的,哪像我们,非得依附他不可!”

    “闭嘴!”女人气愤的抬起拳头砸向女孩的脑袋,女孩当即捂着脑袋在地上打滚。

    女人转头看向我,我向后退了退,怕她也一拳头抡我头上。

    “你为何出现,我们不知道,但我们知道那个叫龙游心的真身是侯爷的故交,侯爷重他,也重你,我们也重你。你的确不算是侯爷的人,侯爷一直将你们作为朋友与伙伴,平等的存在,不存在谁依附谁,谁属于谁。不过,最近那个龙游心不知搞什么名堂,总在破坏侯爷的计划,监察使也是没脑子,总在被他牵着走,对我们步步紧逼,我们不得已才让你出去顶罪的。侯爷原本不想让你知道自己荧祝人的身份,你懵懂存在,就不是来面对这种血雨腥风的…”

    我听着女人为鱼照初解释,她神色有些慌张,越想解释就越着急,在她心里她一定也觉得,关键时刻推我出去顶罪是不光彩的,可是,鱼照初若死了,牵扯太多,不光她们会受牵连,还有侯府士兵,受他庇护的氏族和百姓,甚至和鱼照初有密切联系的富商,和他交好的四方天祥都会受牵连。而我,孤身一人,最复杂的也只是荧祝二字,即便荧祝人因我受牵连,也只有龙游心吧。荧祝人已经作为禁族被赶尽杀绝了啊。

    我一股委屈涌上心头,眼睛热热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绕。

    女人用柔软的帕子为我擦眼泪,她歉疚的说:“我一腔急脾气,不会说话。侯爷他不是坏人。”

    “我们也不是!”女孩从地上爬起来为她们正名,“你别哭了,我们不是救了你了吗?”她举起一面花鼓,花鼓上画着游动的彩色水草,“送你一个!”

    我推开了她的好意。她的好意令我脊背发凉。

    “我想见鱼照初。”此刻我心尤其的静,有一种秘密要被揭开,紧张到极端的静。

    女人叹息一声,用一块黑色的布蒙住我的眼睛,我听见一声声很小很细密的齿轮转动声。直到风把我头顶的黑布吹掉,我才再次看到了外面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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